第178章:寓教於樂【二合一】(2 / 2)

但他的建議,立刻就遭到了其余學子的反對。

要知道,那些幾歲、十幾歲的孩童,終有一日會長大成人,若是不搶在他們年幼時,在他們心中刻下儒學的烙印,搞不好那些孩童就會被法家、墨家等其他學派搶走,這是自詡第一顯學的儒家子弟所萬萬不能接受的。

但是,怎么編呢?

「法家那邊,有什么收獲么?」有一名儒家子弟問道,但是卻遭到了其余同伴的白眼。

想想也是,在初等學塾教材這件事上,對於各學派來說好比是戰場,如何吸引幼齡稚童的興趣,在他們心中深深刻下他學派的烙印,是那些孩童長大後成為他們學派的繼承者,似這等事關各自學派日後興衰的『戰爭』,法家子弟怎么可能會透露給他們?

事實上,非但儒家子弟感到頭疼,其實法家子弟也一樣,縱使有張啟功、楊愈這等智睿的在朝官員,亦對此束手無策。

畢竟,法家的學術,就拿那些權衡某個政策的利弊來說,這適合用來啟蒙稚童么?

明顯不適合!

「怎么辦?」

諸法家子弟面面相覷,束手無策。

兵家、墨家,還有其余學派都是一樣,要讓他們寫一篇利於國家的學術理論,這不難,可讓他們寫一篇用來啟蒙幼齡稚童的書籍,這可把他們給難倒了。

一直等到來年開春,也就是魏興安五年的春天,諸學派子弟還是毫無頭緒。

然而就在這時,他們忽然聽說了一件事:朝廷允許小說家的一本書籍,列入「國立初等學塾」的教材。

「什么?!」

「小說家?!」

「這怎么可能?!」

當日,大梁學宮一片嘩然,除小說家外,其余十一門學派的子弟,無不對此震驚萬分。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他們最看不起的小說家,寫出了第一本啟蒙的教材,而且居然還得到了魏國朝廷的首肯,被列為了初等學塾的教材。

懷著復雜的心情,各派學子沖到小說家的那座殿閣,當時人數之多,嚇得那些以周初為首的小說家子弟們瑟瑟發抖,還以為自己做了什么人神共憤的事,遭到了其余學派的一致討伐。

直到儒家子弟介子鴟出面講述了原因,希望能一觀小說家的新作,周初等人這才釋然,恭恭敬敬地取出幾本由禮部印刷的書籍,分別贈予各派。

各派學子立刻回到各自的學宮,仔細觀閱。

翻開小說家的這本新作,第一篇就是「百羊滅敵」,講述的人物便是魏國的將軍司馬安,講述他在征討三川時,被敵人——實則是烏須部落,不過看在川雒聯盟的份上將其模糊化——的奴隸拖住,當時,司馬安靈機一動,利用幾百只羊策反了那些奴隸,終於得以把握戰機,一舉將敵人擊潰。

而第二篇,則是「裸衣敗敵」,講述的人物乃是魏國上黨守「姜鄙」,講述他在當年在戰場上(即第一次魏韓北疆戰役)時,因戰事艱難,他為了激勵士氣,脫去衣甲,裸身殺敵,終於擊敗了韓將靳黈——而韓將靳黈,在書中亦被作為反面人物。

至於第三篇,則是「焚郭拒敵」,講述的人物乃是河內守、燕王趙疆,講述他當年在守衛山陽時,被韓將劇辛逼上絕路,在麾下士卒紛紛戰死、山陽城或不能保全的情況下,燕王趙疆下令焚燒城郭,選擇與山陽城共存亡。『語言注:其實我當初想寫死趙疆的。』

當介子鴟當眾朗誦了這三篇故事後,諸儒家子弟面面相覷。

不得不說,雖然他們看不起小說家,但周初以及其余小說家弟子寫的這些故事,卻頗為引人入勝,尤其是第三篇「焚郭拒敵」,當介子鴟念到燕王趙疆萌生死志,為了保衛國家不惜犧牲自己時,不少儒家子弟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一臉緊張地仔細傾聽,哪怕他們其實都知道,燕王趙疆如今還活得好好的。

「……」

在一片寂靜中,介子鴟又隨意翻了翻後面的故事,他發現,其中的故事大多都是講述魏國的將領、臣子,有商水軍的伍忌,鄢陵軍的屈塍,浚水軍的百里跋、汾陘軍的徐殷,等等等等,甚至於包括當年還是肅王殿下的魏王趙潤。

而這些書中的主要人物,在周初的筆力渲染下,都成為了正面英雄,哪怕是像司馬安這種曾被人稱之為『屠夫』的人,亦被按上了『智勇雙全』的美名。

而其他國家的人物,除了齊王呂僖、楚壽陵君景舍等小部分外,尋常的將領,很多都被寫成了反面人物,比如韓將靳黈——事實上周初並沒有寫他怎么怎么壞,但卻巧妙地將其擺在「魏國名將」姜鄙的對立面,因此讓觀書的人,下意識地就對韓將靳黈抱持了成見。

「諸位……如何看待此書?」

舔了舔嘴唇,介子鴟詢問他儒家弟子。

不得不說,他此番也被小說家的這篇『著作』給驚艷到了,若非時機不合適,他真希望好好看看後面的內容。

而他也明白,就他這種迫切希望想看下去的態度,也意味著小說家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

眾儒家子弟面面相覷。

他們都不是蠢人,當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們只是無法接受,被他們看不起的小說家,居然走在了前頭。

半響後,有一名儒家弟子怯生生地說道:「我儒家……亦有許多典故。」

聽聞此言,諸儒家子弟用莫名的目光看了這名同伴一眼,讓後者面色羞慚。

要知道他儒家,那可是第一顯學,何時需要拾人牙慧?況且對象還是他們萬分看不起的小說家。

但是……

這個想法真是不錯啊。

在片刻的沉寂後,有一名儒家子弟憤慨地說道:「那些家伙(小說家),怎么可能想得出這么好的辦法?」

當即便有人搭話道:「我聽說,是魏王陛下授意。」

「哦,原來是魏王陛下授意……」

「我就說嘛,小說家那些家伙……」

一聽是魏王趙潤授意,眾儒家弟子立刻就釋然了。

他們堂堂儒家子弟,怎么可能會輸給小說家?但若是輸給魏王趙潤,那就沒辦法了,畢竟那位可是賢明的雄主,輸了也不丟人對不對?

於是乎,諸儒家弟子一改之前的失落,集思廣益開始編寫啟蒙書籍。

論典故,儒家最多,畢竟儒家思想中有很多好的用於教化世人的言論,將那些從論語以及其他儒家經典中摘出來,編寫一個故事,這有什么難的?

很快地,像什么「亡鈇」、「攘雞」等等教導世人的言論,也紛紛以小故事(寓言)的形式出現——事實上這些還真是儒家的典故。

數日後,待儒家子弟大致編成了書籍,將其呈送上甘露殿,由魏王趙潤過目。

雖然儒家弟子對此有些患得患失,但魏王趙潤卻給予了很高的評價,還難得地寫下了「寓教於樂」四字墨寶,叫人送到儒家的學宮。

「寓教於樂?」

儒家子弟仔細琢磨這四個字,隨即,仿佛是得到了什么頓悟,紛紛贊頌魏王趙潤超乎常人的眼界。

而儒家這本啟蒙稚童所用的書籍,也被他們搶先命名為「寓樂」,這讓法家子弟恨得牙癢癢,因為他們後來也收到了魏王趙潤寓教於樂的墨寶,可奈何儒家已經搶了這個名字。『注:法家也有「自相矛盾」、「鄭人買履」、「守株待兔」等教人道理的寓言。』

當然,「寓教於樂」也不是全然適用於各學派,比如名家、縱橫家、醫家等等,他們效仿小說家的小故事,就被魏王趙潤退回,並且,叮囑他們放棄初等學塾教材,專攻高等學塾教材。

而作為補償,趙潤會在儒家、小說家的啟蒙故事中,載入名家、縱橫家、醫家的知名人物,擴大這些學派的影響力——畢竟這些學派,實在不適合用來啟蒙。

魏興安五年的春季,工部派人在全國三十座大縣建造了國立學塾,不區分魏人、楚地人、宋郡人,招收八歲到十二歲左右的稚童,無償教導他們。

這使得中原諸國再次感受到了來自魏國的壓力:他們並不畏懼魏國一時的強盛,可按照魏國目前表現出來的勢頭,這個國家,似乎是要走向經久不衰的道路。

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