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虛虛實實【二合一】(2 / 2)

而與此同時,司馬弢親筆所寫的書信,已經送達了薊城,送到了丞相張開地的官署。

當時丞相張開地正在官署班房內批完一摞公文,抽閑端起旁邊早已涼透的茶盞喝了兩口解解渴,就被這封書信中的噩耗驚地將嘴里的茶水噴了出去。

元邑侯韓普作亂?殺李褚,並攻占宜安、井徑關?

張開地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要知道他薊城這邊逼了元邑侯韓普好幾年,都沒有『逼反』後者,而如今,在薊城將注意力全部放在魏韓邊境的時候,元邑侯韓普居然反了?

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這個韓普……」

張開地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平心而論,元邑侯韓普的作亂,充其量只是疥癬之疾,放在往年,薊城隨隨便便就能捏死他。

可問題是,目前他韓國的軍隊大多都被秦魏兩國牽制著在邊境,國內可調動的兵力寥寥無幾,不曾想元邑侯韓普偏偏在這個被李褚給『逼反』了……

『看來他這些年一直在隱忍。』

張開地暗暗猜測道。

正如張啟功判斷的那樣,雖說司馬弢被元邑侯韓普給蒙騙了,誤以為後者是因為李褚的咄咄逼人而氣憤難忍,但張開地一眼就能看出:宜安的李褚分明就是被元邑侯韓普設計賺殺的。

別忘了,這件事其實是元邑侯韓普挑起來的,因為是他首先殺了李褚的族弟李柯。

倘若元邑侯韓普不是想著設計賺殺李褚,他何必殺了李柯後,故意派人將李柯的首級送到其族兄李褚手中?——這明顯是在故意激怒李褚!

『還真是選了一個好時機啊……元邑侯韓普。』

張開地皺著眉頭長長吐了口氣。

是實話,這位張丞相其實也是支持「鏟除」元邑侯韓普的人,其中原因倒並非是因為元邑侯韓普乃是康公韓虎的堂侄,關鍵在於,當年得知康公韓虎被韓王然設計殺害之後,元邑侯韓普曾做出過似乎要起兵謀反為伯父報仇的舉動——只是後來被秦開、馬奢、司馬尚、樂弈等人嚇退了,才改稱「迎接王駕」。

在這種情況下,薊城當然要設法鏟除元邑侯韓普。

只不過當時元邑侯韓普變口變得快,且後來幾年也規規矩矩,薊城這邊實在找不到下手的理由——畢竟當時韓王然為了接管康公韓虎與釐侯韓武的勢力,宣揚仁政,對康公韓虎一系的余眾既往不咎,雖然這極大地方便了司馬尚、樂成等人迅速接管了康公韓虎的舊部,但也讓薊城失去了借機根除元邑侯韓普這個隱患的機會。

是故,薊城才會將暴鳶的部將李褚派到宜安,處處掣肘元邑侯韓普,希望能夠盡快逼反元邑侯韓普,好讓薊城這邊有理由將其鏟除。

沒想到,元邑侯韓普這么能忍,一直忍到當下才動手。

在思索了一番後,張開地當即站起身來,披上袍子離開了官署,乘坐馬車直奔王宮。

他認為,這件事必須稟告韓王然。

此時的王宮,仍舊被衛卿馬括手下的衛兵圍地水泄不通,目的自然是為了制造輿論,讓「韓王然疑似崩殂」這件事變得愈發撲朔迷離。

其實當初在制定這個計策時,馬括曾對此有所疑慮:既然要讓魏國誤以為韓王然駕崩,為何不直接昭告全國呢?

當時韓王然解釋道,魏王趙潤善於詭謀,必定是明察人心、生性多疑之輩,倘若他們做得過於直白,趙潤必定不信;反過來說,他韓國越是遮遮掩掩,仿佛要掩蓋這件事,才會讓趙潤中計。

正因為如此,如今整個薊城都在私底下談論「君主駕崩」之事,但偏偏朝廷卻矢口否認、竭力掩飾,信誓旦旦地表示韓王然只是受了些風寒小疾,正在修養。

在這招虛虛實實之下,別說城內青鴉眾等魏國奸細吃不准韓王然究竟死了沒有,就算是睿智如魏王趙潤,也無法判斷,只能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進宮之後,張開地先找到了衛卿馬括,隨後在馬括的帶領下,來到了宮內深處的一座宮殿。

當張開地邁步走入那座宮殿時,韓王然正披著衣衫,靠躺在卧榻上,由他口述,叫在旁的內侍替他執筆,記載一條條他准備日後嘗試推行的政令。

不可否認韓王然確實正在調養身體,但就跟先代君主韓王簡一樣,他實在無法放下國事,哪怕國事如今大半已移交給丞相張開地與治粟內吏韓奎,他依舊無法閑下心來歇養,滿腦子都在思考如何使國家變得富強。

也正因為如此,縱使他歇養了幾個月,身體狀況還是未能得到改善。

對此,宮內的老宮醫幾次苦口婆心地勸說,但只可惜,韓王然終究無法放下執念——這是一位注定操勞一生的君主,就跟當年的韓王簡一樣。

「大王。」

丞相張開地的輕聲呼喚,打斷了卧榻上韓王然的思緒,他睜開眼睛,疑惑地看了一眼前者,似乎在納悶,這位張丞相為何突然前來求見。

見此,張開地遂取出了司馬弢的那封書信,躬身遞給韓王然。

「下曲陽,司馬弢?」

韓王然看了一眼書信上的落款,皺著眉頭打開書信,僅僅只是瞅了兩眼,眉頭便愈發皺緊。

「殺李褚、占宜安,那韓普果然反了……」

皺著眉頭,韓王然心中很是郁悶,他怎么也沒想到,被暴鳶推薦的李褚,居然就這么死在了元邑侯韓普的手中,還被後者收編了殘部、攻占了宜安。

不得不說,其實李褚只是沒料到元邑侯韓普身邊有一群魏國的刺客相助,這才被幽鬼等青鴉眾殺死,否則,李褚身為暴鳶的部將,縱使元邑侯韓普,也未見得能將其斬殺——只能說,李褚也是死地冤枉。

而此時,衛卿馬括也已經從張開地口中詢問得知了大概,驚愕地說道:「元邑侯韓普?殺李褚、占宜安?他想干什么?」

韓王然聞言輕哼一聲,臉上有些不悅。

見此,張開地則小聲對馬括說道:「想來是韓普誤以為大王已故,猜測我薊城亂成一團,便欲趁機為其伯父韓虎平反,甚至於……指責大王乃是昏君,不足以為王。」

「哈?」馬括聞言愣了愣,恥笑道:「難不成那韓普欲自立為王?」

「這個暫且不知。」

張開地搖了搖頭,隨即轉頭看向韓王然,低聲提醒道:「不過,那韓普殺了李褚,非但收編了後者的軍隊,又占了宜安跟井徑關……他若鐵了心謀反,井徑關在他手上,巨鹿郡跟太原郡、雁門郡的要道,亦等同於被他拿捏,此事利害重大!」

韓王然默然不語,而馬括卻皺眉說道:「元邑的兵將,難道皆逆從韓普謀反?」

還不及張開地開口解釋,就見韓王然長長吐了口氣,沉聲說道:「因為韓普設了一個局,非但賺殺了李褚,也將元邑那些兵將的生死,與他捆綁到了一起……嘖!這個韓普,還真是深藏不露啊,怪不得韓虎當年那般疼愛器重於他。」

張開地點了點頭,他也認為,元邑侯韓普的手段確實高明。

「屋漏偏逢連夜雨……」

喃喃自語了一句,韓王然隱隱感覺又有些頭疼了。

見此,在旁馬括靈機一動,說道:「大王,既然是韓普設詭計,叫元邑的兵將不得不跟隨他謀反,何不下達詔令,赦免余眾之罪,只治罪元邑侯韓普呢?……如此一來,再無兵卒支持韓普謀反。」

聽聞此言,韓王然平靜地看了一眼馬括,反問道:「以誰的名義?」

「當然是……」馬括說了半截就立刻戛然而止。

因為他忽然意識到,眼前這位君主,如今那可是「駕崩」的狀態啊,這如何下詔?

除非韓王然立刻在薊城臣民面前露面,否則,縱使以他的名義下了王令,效果恐怕也是大打折扣——大部分的人只會覺得是薊城朝廷假借韓王然的名義下詔。

可如此一來,韓王然企圖詐死來引誘魏國的計劃,也就徹底泡湯了。

「唔?」

忽然,韓王然好似想到了什么,死死盯著手中這封書信。

盡管馬括的建議並未對眼前這件事起到什么幫助,但正因為他這句話,讓韓王然聯想到了一些事。

元邑侯韓普設計賺殺李褚的這個高明手段,果真是出自前者的手筆么?

還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