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韓君亡故【二合一】(1 / 2)

「什么?大王吐血暈厥?」

當釐侯韓武得知韓王然吐血昏厥的噩耗後,大驚失色,顧不得處理手頭的事物,便立刻前往王宮,探望韓王然的境況。

當來到韓王然歇養的那座宮殿內後,釐侯韓武一眼就瞧見韓王然躺在卧榻上昏迷不醒,在旁,王後、或者說太後周氏,正伏在卧榻旁暗自垂淚。

「唉……」

此刻正在為韓王然診斷病症的老宮醫嘆了口氣,在給後者搭完脈後,將韓王然的手放回被褥之內。

見此,釐侯韓武緊步上前,急問說道:「苟老,不知大王的境況如何?」

苟姓老宮醫轉頭看到釐侯韓武,神色一黯,微微搖了搖頭。

『怎么會……』

釐侯韓武面色發白,難以置信地轉頭看向躺在卧榻上昏迷不醒的韓王然。

他無法接受,要知道他義弟韓然如今也才三十幾歲啊!

只見一把抓著老宮醫的肩膀,激動地說道:「苟老,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說罷,他見老宮醫臉上露出為難之色,眼中竟閃過一絲凶光,狠聲說道:「無論如何,你也要給本侯將大王的病治好,否則……本侯定叫你一家十幾口人給他陪葬!」

不得不說,釐侯韓武本不是拿這種事來威脅人的人,更何況還是威脅一位兢兢業業的老宮醫,只能說,韓王然的突然吐血昏厥,叫他方寸大亂了。

而那位苟姓的老宮醫顯然也了解釐侯韓武的為人,一臉苦澀地說道:「釐侯放心,老朽一定竭盡全力……然而大王的病,乃是心病居多,兼之今日又是急怒攻心,恐……恐非葯石所能醫治。」

「怎么會……」

釐侯韓武抓著老宮醫的肩膀不禁哆嗦了一下,旋即,他抬起頭來,愕然問道:「什么急怒攻心?」

說罷,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扭頭看向一臉默然站在一旁的衛卿馬括。

後者在注意到釐侯韓武的目光中,低聲說道:「大王他……是得知津港被魏軍襲擊後,氣怒之下……」

「是你?!」釐侯韓武聞言怒從心起,沖上前幾步一把揪住馬括的衣襟,怒聲斥道:「本侯特地派人叮囑你,叫你封鎖消息……你都干了些什么?!」

衛卿馬括面露苦色,不知該作何解釋,而就在這時,就聽卧榻上傳來了韓王然有氣無力的聲音:「不怪馬括,是寡人……是寡人逼他的……咳咳……」

「大王?」

「大王?」

見韓王然悠悠轉醒,殿內眾人又驚又喜,而釐侯韓武,更是立刻放下了馬括,幾步沖到卧榻旁,看著卧榻上的義弟急切地問道:「然,你感覺如何?」

韓王然苦澀一笑,在義兄釐侯韓武的幫助下,掙扎坐起,靠著床榻的靠背躺在榻上。

僅僅只是換了一下姿勢,就累地他氣喘吁吁,不難猜測他此刻的虛弱。

「義兄,津港……果真被魏軍襲陷了么?」韓王然輕聲問道。

釐侯韓武猶豫了一下,但看著韓王然那雙眼睛,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派韓厚親自去津港看了,方才韓厚派人前來回報,說是……津港確實已落入魏軍的手中。」

說罷,他有些緊張地看向韓王然,生怕後者因為這個噩耗再次引發什么。

但出乎韓武意料的是,韓王然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

隨即,在足足沉默了數息後,他這才帶著幾分自嘲、帶著幾分苦笑說道:「縱使賭上了我大韓的國運,我還是沒能戰勝趙潤……我輸了。我大韓花了兩年余打造的「武安--柏人--巨鹿防線」,就這樣輕易被魏國給繞過去了……那個家伙,故意在魏韓邊境駐扎了十幾萬的魏軍,叫我等以為他會從邯鄲軍、巨鹿郡方向出兵,卻沒想到,他偏偏叫人繞到了北海,由此襲擊我國的薄弱後方……」

「然。」

見義弟韓王然一臉沮喪,釐侯韓武連忙安慰道:「我大韓還沒有輸!……據韓厚派人來報,魏國的戰船船體巨大,而我薊水河道狹隘,魏船並不能任意航行。眼下我薊城雖僅有數千兵力,但城內尚有數萬國民,只要我等號召臣民堅守城池,必定能守到援軍到來……前線尚有樂弈、司馬尚、許歷、靳黈、燕縐等人的十幾萬精銳軍隊,縱使丟了邯鄲、丟了巨鹿,我們仍有上谷……另外據我所知,前一陣子楚國便已對魏國宣戰,派出幾十萬大軍攻打魏國,只要我等堅守下去,定能守到魏軍撤退……」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眼前的義弟,眼眸中已無多少神采,雖說仍微笑著看著他,但是這份笑容,卻仿佛是卸下了什么千斤重擔似的笑容。

仿佛意識到了什么,釐侯韓武忽然怒聲說道:「你給我振作起來!……你是我大韓的君主,你明白么?!」說罷,他在殿內諸人驚愕的目光下,一把抓住了韓王然的衣襟,喝道:「這個國家,它需要你!你要在這個時候退縮么?!」

「釐侯、釐侯……」

「釐侯您這是做什么?」

「釐侯,您快快住手。」

殿內的諸人連忙前來勸阻,卻見韓王然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隨即,他目視著釐侯韓武,微笑中帶著幾分無助:「我明白、我明白,義兄你所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但……但我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你……」

釐侯韓武先是臉色漲紅,似乎是極為生氣,但隨即,當他看到韓王然他毫無血色的枯瘦臉龐時,他忽然間就收了聲。

盡管韓王然並沒有明說,但韓武卻感覺地出來,這個弟弟已經很累了。

自十年前奪回王權至今,在這整整十年的時間內,韓然為了國家嘔心瀝血、竭盡所能,日日夜夜都考慮國家大事,殫精竭慮,就像當年的……韓王簡。

回想起自己父親韓王簡,再看看此刻躺在卧榻上的義弟韓然,釐侯韓武的心中仿佛被揪緊。

良久,韓武長長吐了口氣,聲音有些異樣地說道:「你……好好歇養,國事,就交給我吧,莫要再為此操心了。」

『……再為此操心么?』

韓王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在深深看了一眼眼前這位自幼相處的義兄後,鄭重地說道:「拜托了,義兄。」

「嗯。」

釐侯韓武點了點頭,忽然轉身走向出口。

在走到殿門附近時,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轉頭看了一眼卧榻上的義弟韓王然,旋即,情不自禁地攥緊了拳頭。

『為什么、為什么?父王是這般,阿然也是這般,為何賢明的君主,卻往往不得長壽?』

情緒激動的釐侯韓武仿佛是逃跑般離開了宮殿。

而與此同時在殿內,韓王然吩咐殿內的諸人道:「都退下吧,讓寡人靜一靜。……王後與馬括留下。」

「是。」殿內諸人依言退出了殿外。

此時,就見馬括單膝跪倒在卧榻面前,滿臉悔恨地說道:「大王,都怪微臣……」

「寡人不是說了么,這不怪你,是寡人逼你的。」韓王然抬手虛扶一記,隨即仰頭靠在卧榻的靠背處,注視是殿閣的棟梁,幽幽說道:「要怪,就怪趙潤,正如他當年所言,他是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給我;要怪,就怪寡人,處處不如趙潤,故而處處被其所制……」

「大王……」聽到韓王然這番話,馬括心中異常難受。

「馬括,取筆墨來。」韓然吩咐道。

馬括點點頭,當即命人准備了一張小案,搬到床榻上,旋即又擺上了紙張與筆墨。

只見韓然抖擻精神,取過毛筆在紙張揮筆疾書。

待寫完後,他吹了吹紙張,等墨跡干透之後,便折疊起來,放入馬括手中所捧的一只木盒中,旋即囑咐馬括將這只木盒遞給了王後周氏。

只見韓王然指著木盒對周氏說道:「盒中書信,是寡人寫給魏王趙潤的。……若此番魏國受挫,我大韓保全,你便將其焚毀;若國家傾覆,你便將這只木盒派人送到魏王手中。……寡人與趙潤也算是相識一場,他在看了書信後,不會再為難你們母子的。切記、切記。」

這仿佛臨終前的囑托,讓王後周氏心中悲痛不已,捧著木盒泣不成聲,甚至於到最後,竟也哭地昏厥過去,為此馬括連忙喊來了候在殿外的宮女,叫她們將王後送到寢宮歇息。

在一番鬧騰之後,殿內就只剩下韓王然與衛卿馬括。

與馬括對視一眼,韓王然笑著說道:「去年,寡人設計詐死,欲賺魏國,不曾想,竟要假戲真做……」

「大王。」馬括不忍地說道:「只要大王安心歇養,不久之後定能康復……」

「你就莫在誆騙寡人了,寡人的身體,難道寡人自己還會不清楚么?」

搖了搖頭,靠在卧榻的靠背上,仰著頭目視著頭頂上方的棟梁,良久後喃喃說道:「寡人嘗聽聞,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當年韓虎、韓庚竊取王權,義兄亦對王位垂涎三分,寡人步步維艱,韜光養晦雌伏十余載,終一舉奪回王權……我嘗認為,此乃上蒼對寡人的考驗,唯有經歷此磨難,方能自勉、發奮,卻不曾想,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寡人自欺欺人罷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或許世人在天地眼中,就如同那丟棄的芻狗,並無高低、貴賤、尊卑,自然,也沒有所謂「天降大任」的說法……」

說罷,他緩緩閉上了眼睛,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當年趙潤與他初次相見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