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四月【二合一】(2 / 2)

可能方才趙潤那句「混賬」,是沖著這封信說的。

衛邵等人猜對了,趙潤那句「混賬」,確實是因為這封書信。

其實在召見衛邵三人的時候,趙潤曾打算好好敲打敲打這三人,畢竟三人雖說在這場仗中為魏國立下了功勞,但這亦無法挽回衛國軍隊當初協助聯軍攻打大梁時所做的殺戮,只不過,在三人來到之前,趙潤恰好收到了天策府左都尉高括的書信,一看信中的內容,他頓時氣地火冒三丈,是故,哪里還有閑心敲打衛邵等人,隨便說了幾句就將他們打發了。

反正無論是季武,還是衛邵、衛鄖、衛振,只要他們聰明的話,日後就應該順應大勢,堅定地站在魏國這邊,因此敲打不敲打,其實意義倒也不大。

當晚,魏王趙潤授命衛驕全權處理善後之事,旋即帶著四百余虎賁禁衛,連夜趕回梁郡,在梁郡的博浪沙河港乘坐船只,返回雒陽。

四月十六日,魏王趙潤便帶著介子鴟以及四百余名虎賁禁衛,率先返回雒陽。

待進城一瞧,城內依舊是他離開時的氛圍,似乎『鎮反軍反叛』一事,並未對這座王都造成什么影響。

然而,這絲毫不能減退趙潤心中的慍怒。

他連王宮都沒有回,就直接帶著四百余名虎賁禁衛殺到了天策府,在天策府的主殿大堂怒喝一聲:「叫高括、種招二人滾來見朕!」

片刻後,高括、種招二人聞訊而來,且面色不禁有些忐忑,待瞧見君主趙潤正面色不善地坐在殿內的主位上時,他二人心中咯噔一下,連忙抱拳施禮:「臣高括(種招),拜見陛下。」

見此,趙潤一拍桌案,怒道:「似這等天大之事,你二人竟敢擅做主張?!」

在旁,已在途中得知情況的介子鴟,亦暗暗搖頭,心說高括、種招這二人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瞞著他魏國的君主,與南梁王趙元佐那種人合作——雖然結果非但不差反而對國家有利。

見趙潤一臉慍怒,高括連忙叩地解釋道:「陛下息怒,臣絕無隱瞞陛下的意思。……南梁王暗中命龐煥率軍回都,此事臣亦不知情,直到鎮反軍撤回河內時,臣這才得悉,遂立刻與南梁王對質,當時臣才得知南梁王的意圖……」

趙潤聞言抖了抖手中的書信,慍怒說道:「可你這封信,卻是在事後才寫的!……高括、種招,你二人跟在朕身邊,也有二十余年了吧?朕今日才知曉,原來你二人的膽子居然這么大,連南梁王趙元佐那種人,你二人也敢與他合作,這叫什么?這叫與虎謀皮懂么?!……別人不清楚南梁王與先王的恩怨,難道你二人還不清楚么?萬一他順水推舟,占了雒陽、圖謀造反,我看你二人如何挽回!」

「南梁王不可能會造反的……」高括低聲嘟囔道。

見此,趙潤眼睛一瞪。

平心而論,趙潤當然知道南梁王不可能會造反,這也是他在收到趙疆的預警書信後置之不理的緣由。

南梁王趙元佐為何不可能造反?

原因很簡單,因為魏國目前的局勢不允許。

如今的魏國,雖然說可能仍有個別人士在背地里痛罵趙潤這位君主的,但總得來說,趙潤還是很得「民心」的,這個民心,也包括魏國國內貴族勢力對他的擁護——畢竟魏國朝廷推行的「承包制度」,讓國內的貴族們也從中獲利了嘛。

王族、貴族因此擁護趙潤,而士族,趙潤大力推行考舉,使得士族的大勢大增,甚至於已隱隱呈現凌駕於王族(不包括趙潤這一系)與貴族兩者勢力之上,簡單地說,是趙潤在暗中支持士族,似如此,士族又豈會不擁護這位君主?

再說平民,這個階級就更不必多說了,趙潤在先王趙偲的仁政基礎上,合理調控國內的財富流動,減少平民階級的負擔,再加上他那赫赫的威望,魏人對趙潤那是極為擁護的——從去年趙潤變相征兵的一紙罪己詔,單單三川郡就有二三十萬平民誓死跟隨,便不難看出趙潤在魏國的威望。

總結這種種,趙潤在魏國的威望空前之高,遠勝魏國歷代君主,在這種情況下,似南梁王趙元佐這等聰慧之才,他會覺得有機會謀反作亂?

其他暫且不說,就單單說在鎮反軍內,只要魏王趙潤將南梁王趙元佐定為叛臣,你看那五萬鎮反軍,到最後還會剩下多少人願意跟隨南梁王趙元佐。

兩者的地位,早已並非在一個檔次了。

這也是趙潤迄今為止仍在重用楊彧、龐煥、蒙濼、陳疾,因為這幾人,包括南梁王趙元佐在內,都威脅不到他。

可雖說趙潤心知肚明,但這話從高括嘴里說出來,還是讓他慍怒不已。

他怒斥道:「你怎么就斷定南梁王就不會反?你是他肚里的蛔蟲么?!」

「陛下息怒……」

高括偷偷看了一眼趙潤,縮著腦袋小聲說道:「此並非臣妄斷,而是此事前前後後皆在臣的掌控之下……南梁王趙元佐此生摯愛,即其夫人,還有早些年嫁給天水魏氏家主魏罃之子魏嗣的女兒趙盈,此母女二人,包括魏罃、魏嗣二人,自南梁王當日對臣言及了那件事後,就一直在青鴉眾的監控下,除此之外,似龐煥、楊彧、蒙濼、陳疾等人的家眷,亦都在臣的掌控之下,甚至於,在鎮反軍發難的當日,南梁王也按照他的承諾,自願接受臣的監控。除此以外還有鎮反軍兵卒們的家眷,臣亦曾派人監視著,甚至還請調了宗衛羽林郎……倘若南梁王果真有什么不軌,臣一來可用以上所述制約他與他手下的人馬,二來,臣作為天策府左都尉,有權力指認南梁王為叛臣……」

「……」

趙潤目視著高括,面色稍霽。

見此,高括又正色說道:「陛下,臣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默許了南梁王的行為。……首先,頤王趙弘殷此人,至今為止仍在暗中與蕭氏余孽糾纏不清,臣以為,此乃禍害,雖然陛下看在兄弟的親份上不忍加害,但如今既然南梁王與趙弘信都想鏟除趙弘殷,何不順水推舟,解決這個禍患呢?其次,雖蕭鸞已伏誅,但其黨羽金緒,仍在暗中圖謀不軌,雖然其黨羽現如今已不多,但正所謂小疾不治、終成大患,倘若有機會將其誘出,一網打盡,何樂而不為?其三,正如陛下所言,南梁王趙元佐本身亦是一個禍患,包括楊彧、龐煥、蒙濼、陳疾等人,而現如今,南梁王擅自越權調兵,而龐煥、楊彧、蒙濼、陳疾等人,則無詔撤兵,哪怕南梁王為龐煥等人留下了一條生路,陛下亦可以借這個口實,收回鎮反軍的兵權,只要拿回鎮反軍,南梁王一黨,從此不足慮。……因此臣以為,此乃百利而無一害。」

『……』

趙弘潤目不轉睛注視著高括。

平心而論,從國家利益的角度來說,高括的選擇並沒有錯,堪稱是一石三鳥,倘若他趙潤處在高括的立場上,也會這么做。

更別說,高括也並非盲目聽信南梁王趙元佐,他手中隨時有反制的手段。

唯一的疏漏是,高括沒有及時通知他!

這才是趙潤慍怒的地方。

他要鎮反軍的兵權有屁用?不過只是五萬人編制的軍隊而已,他趙潤當年之所以讓龐煥取代南梁王趙元佐執掌鎮反軍,無非就是想將南梁王趙元佐與龐煥等人繼續綁在魏國軍方,為他魏國效力。

他趙潤要拿回鎮反軍,需要什么借口么?

一紙詔書足以!誰敢不從?!

以金緒為首的蕭氏余孽?自蕭鸞死後,蕭氏余孽純粹淪落為陰溝里的老鼠,連冒頭都要小心翼翼,再無當年的氣焰,根本不足為慮。

反過來說,留著這些人來,他趙潤時不時還能看看,是否有什么人跟這幫蕭氏余孽搭幫結伙。

至於老七趙弘殷,那純粹就是趙潤看在彼此兄弟一場、且前者乃是玉瓏公主同胞兄弟的份上網開一面——否則,他豈是不清楚趙弘殷其實才是「三王叛亂」幕後的主謀?

「哼!」趙潤重哼一聲,斥道:「先利用南梁王,鏟除趙弘殷與蕭氏余孽,然後回手再鏟除南梁王一伙,好一招借刀殺人、過河拆橋啊。……高括,似這等計策,你是用得越來越順手了啊,若非朕還認得你這張臉,朕還以為是張啟功站在跟前呢!」

「臣……臣知罪。」

「……」

看著跪在跟前的高括、種招二人,趙潤沉思道:「一個有意蒙蔽,一個知情不報。……高括、種招,你二人說說,朕究竟該怎么罰你等為好?」

欺君罔上,按律當斬,但倘若這會兒有人勸諫趙潤斬了高括、種招,相信趙潤會先斬了勸諫的那個。

畢竟,既忠誠又有能力的臣子,自古以來又有幾個君主果真會將其處死?最多也不過是貶到一個不毛之地作為懲戒,過些年再將其召回來罷了。

但就像那句話說的,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一定要罰,而且要重罰,罰到這些不安分的家伙一輩子都刻骨銘心。

「……」

看著眼前這位君主臉上逐漸浮現的幾分莫名的冷笑,高括、種招二人只感覺頭皮發麻。

這個笑容,他們太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