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魏秦之戰(二)(2 / 2)

他發現,在正面交鋒的情況下,安平侯趙郯率領的鎮反軍,其實是占據上風的,並且,趙郯本人的戰場指揮,也沒有什么嚴重的疏漏。

壞就壞在追擊秦軍的過程中。

在田耽看來,對面的秦軍明擺著就是詐敗誘敵,可安平侯趙郯還是揮軍追了過去,以至於魏軍陣型大亂,被同樣陣型大亂的、秦軍當中的仆從軍一陣沖殺,雖然說彼此都有傷亡吧,但冒著犧牲精銳士卒的代價去消耗對方的農兵,這本身就有問題吧?

想了想,田耽對安平侯趙郯說道:「安平侯,那些秦軍士卒,是類似楚國糧募兵一般的農民兵吧?」

「嗯。」安平侯趙郯點點頭,還為田耽解釋道:「那的確是一些農民兵,不過我方叫它「黥面」,只因為秦國的黥面軍頗為有名。……事實上,農民兵不等於是黥面軍。」

然而田耽卻沒有興趣去了解仆什么是黥面,他皺著眉頭問道:「安平侯,秦人試圖用雜兵換死你麾下的精銳士卒,你可看到?」

安平侯趙郯不可思議地看著田耽,那表情仿佛是在說:我又不瞎,當然看得到。

「那你為何還要追擊秦軍?」田耽不解地問道。

聽聞此言,安平侯趙郯理所當然地說道:「若不追擊秦軍,談何將其擊退?」

這話太對了,說得田耽無言以對,最終只得說了句:「您實在是太耿直了。」

返回函谷關後,田耽仔細回想今日這場交鋒的過程。

不可否認,安平侯趙郯今日的指揮,是沒有什么問題的,哪怕是後來追擊秦軍,也沒有問題,關鍵在於對面的陽泉君嬴镹相當『陰險』,他故意讓麾下正軍詐敗,誘使趙郯麾下的魏軍追擊,使魏軍的陣型大亂。

而在此之後,陽泉君嬴镹便叫一支農民兵接替了戰事,代替其麾下正軍與魏軍廝殺。

本來若是正面交鋒,就算那些秦軍農民兵再悍不畏死,也很難對陣列整齊的魏軍造成什么大的傷亡,可壞就壞在魏軍在追擊秦軍正軍的期間陣型大亂,以至於失去了作為正規士卒最大的優勢,呈現出各自為戰的景象。

而這,就在無形中減弱了魏軍的殺傷力,拔高了秦軍農民兵的威脅程度。

可以說,利用這個小伎倆,陽泉君嬴镹『活用』了他麾下的農民兵,使後者發揮出了頗為客觀的戰斗力。

當然,在田耽看來,只要想通其中關鍵,想要將計就計『反陰』對手,亦非常簡單。

於是他對安平侯趙郯建議道:「明日安平侯再次率軍出戰,田某有辦法破敵。」

見田耽信誓旦旦,安平侯趙郯遂同意了此事。

次日,趙郯再次帶著田耽、田武二人,率領一萬魏軍前往陽泉君嬴镹的營寨搦戰。

跟昨日一樣,陽泉君嬴镹還是打算故技重施,采取詐敗、誘敵、伏擊的戰術。

但是這次,待等那些農名兵從埋伏地殺出來時,追擊秦軍的魏軍,卻立刻掉頭就跑。

遠遠看到魏軍掉頭就跑,陽泉君嬴镹心中咯噔一下,意識到情況不對,遂立刻鳴金,示意那些農民兵不得追擊。

但很可惜,農民兵與正規軍的最大差異,就體現在令行禁止方面,眼瞅著敵軍掉頭就跑,那些農名兵哪里還記得號令,紛紛一擁而上追擊魏軍。

而此時,田武、田恬父子倆各率一支千人隊迂回包抄,切斷了那些農民兵的退路,旋即配合安平侯趙郯與田耽率領的主力,將數千秦軍的仆從軍徹底包圍。

在四面受敵的情況下,縱使那些仆從軍士卒悍不畏死,亦因為號令不齊而無法對魏軍造成有效的傷亡,而魏軍這邊,卻整齊一致地對其展開圍剿,兩相比較,高下立判。

雖然陽泉君嬴镹意識到情況不對,立刻率領正軍來援,試圖解救那些仆從軍士卒,可是在這段時間內,魏軍亦最起碼殲滅了一半的仆從軍士卒。

在一番惡戰後,兩軍各自退卻。

在退兵的途中,安平侯趙郯頗為興奮,畢竟今日他麾下魏軍殲滅了最起碼四千余敵軍,而己方的傷亡卻只有約兩千左右,相比較以往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戰績,不知要好看多少。

最要命的是,往日那『八百』的殺敵,還不見得都是陽泉君嬴镹麾下的正規軍士卒。

田耽笑著說道:「正軍令行禁止,然雜兵卻時而罔顧號令,一心追擊敵軍,是故,縱使陽泉君嬴镹知曉我軍的對策,一時半會也很難讓他麾下的雜兵不被我軍埋伏。……若他日後再用這招伎倆賺殺我軍精銳士卒,你我便以此還以顏色。」

「田耽將軍所言極是。」

安平侯趙郯點點頭,深以為然。

而另外一邊,陽泉君嬴镹亦從今日戰事的變故,產生了「魏軍可能已換將」的猜測。

在經過打探之後,他這才知道,原來是前齊國的將領田耽已到了函谷關。

田耽乃前齊國的名將,縱使陽泉君嬴镹身在秦國,亦曾聽聞田耽的事跡。

看著遙遠處的函谷關,他搖搖頭感慨道:「函谷本就不好打,今田耽抵達此地,協助趙郯,這場仗怕是越來越難打了……」

事實證明,陽泉君嬴镹的猜測非常准確,在隨後的整個十一月份,陽泉君嬴镹與田耽交鋒四次,三次偷襲、一次正面交鋒,雙方都沒有占到什么便宜。

隨後,由於凜冬來到,魏秦兩軍各自罷兵,暫時休戰。

倘若說函谷戰場這邊,魏秦兩軍還算是有來有回,那么在河西戰場的魏秦兩軍,那就徹徹底底的冷戰了。

原因很簡單,因為武信侯公孫起本身就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除非有萬全把握否則不回輕易出兵,而魏軍這邊的樂弈呢,亦是一個謹慎而穩重的人。

兩軍的核心主要人物都趨向於穩扎穩打,這場仗打得起來就怪了。

於是乎,就當河套戰場、三川戰場、甚至是巴國戰場的秦魏軍隊彼此打得火熱的時候,在西河戰場上的秦魏兩軍,則在忙著開墾軍屯田以及放牧羊群,儼然是在為打持久戰而做准備。

直到十一月中旬,在地上積雪已厚達兩尺的情況下,武信侯公孫起突然下令麾下秦軍出擊,偷襲「頻陽」。

或有部將開口詢問,公孫起便解釋道:「冬季休戰,此乃慣例。似如今積雪厚達兩尺,想來魏軍早已在尋思過冬,疏於防范,若我軍於此刻突然殺至,便可殺其一個措手不及。」

部將這才恍然大悟。

可沒想到的是,待等公孫起率領大軍疾奔至「頻陽縣」,還沒等他麾下的士卒組裝起井闌車、攻城車等攻城兵器,頻陽縣的城牆上便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魏軍。

更有司馬安麾下的副將白方鳴笑著對秦軍喊話:「武信侯,樂弈將軍早就料到你會在這幾日發動偷襲,叫我嚴加防范,豈會叫你偷襲得逞?……冬季交兵,辛苦兩軍士卒,你還是快些收兵回營吧。」

『樂弈……前韓國的樂弈么?』

公孫起盯著頻陽縣的城牆琢磨了半響,最終還是決定收兵回營。

就這樣,年尾的最後一場交鋒,亦似這般虎頭蛇尾地結束了。

轉眼到了魏昭武十二年春季,魏秦兩國的軍隊各自在邊境駐扎屯田,一直到四五月忙完春種後,才草草地打了幾場仗。

魏國這邊是苦於糧草不足,不足以傾盡舉國兵力與秦國決戰,而秦國這邊呢,相比較糧草問題,反而是無法突破魏軍防線的原因更大。

不過平心而論,以目前的魏國而言,它完全拖得起,甚至於拖得時間越長,魏國就越有利,

反觀秦國,卻拖不起。

包括目前在彭蠡郡苟延殘喘的楚國。

魏昭武十二年夏,魏將司馬尚、桓虎、陳狩、燕縐、李岌,包括前越國降將吳起,聚眾圍攻彭蠡郡。

在經過了足足六個月的廝殺後,司馬尚與桓虎終於攻下了「彭澤縣」,拔除了楚國兩顆門牙當中的一顆。

這意味著,楚國再也無法抵擋魏軍的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