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重泉棄守(1 / 2)

魏昭武十三年三月二十七日,秦軍對重泉發動了第九次進攻。

在得知敵情後,駐守重泉的魏將樂弈、馬祿二人登上城門樓,窺探秦軍的布陣。

馬祿皆是司馬安的部下,談不上有多優秀,但也稱得上是合格的將領,至少在樂弈得到司馬安的授權後,馬祿非常配合樂弈的所有行動。

當然,樂弈能感受地出來,馬祿會聽命於他,只是因為司馬安的命令,而非是因為他樂弈。

但不管怎么樣,樂弈還是頗為滿意的,畢竟他最擔心的就是與司馬安的河西軍鬧出矛盾,不過事實證明,司馬安這位功利心極強的將軍,他所帶出來的軍隊,在令行禁止方面頗為嚴格,比較樂弈當年在韓國訓練出來的北燕軍毫不遜色。

唯一讓樂弈有點在意的,就是馬祿對秦軍的敵意。

據樂弈所知,馬祿對秦軍的敵意,原因在於八九年前,那時秦國在「第二次中原諸國混戰」末期,出於某些原因對魏國不宣而戰,在此期間,陽泉君嬴镹利用此前與聶剴、鄔婁等人的交情,詐取了「櫟陽」、「蓮勺」兩座城池,且俘虜了聶剴、鄔婁二將。

一年後,因為魏國在與諸國的戰爭中取得了最終的勝利,秦國畏懼,遂與魏國簽署暫時停戰協議,為期兩年。

當魏國同意了秦國的暫時休戰協議後,秦魏戰爭便就此結束,被俘虜的聶剴、鄔婁二將,也被秦人放回了魏國,回到了司馬安的麾下。

事實上,司馬安並沒有過多怪罪聶剴、鄔婁二將的意思——雖然司馬安大將軍確實很生氣,生氣於聶剴、鄔婁二將居然如此大意,但事已至此,且秦國當時也已經退還了櫟陽、蓮勺兩地,司馬安便沒有過分責怪聶剴、鄔婁,僅僅只是降了二人一級將職,叫二人戴罪立功,繼續鎮守櫟陽、蓮勺兩地。

但聶剴、鄔婁二人自己卻無法釋懷,在分別回到櫟陽、蓮勺兩城後,沒過半年就相繼去世了。

這讓司馬安麾下的白方鳴、龐猛、馬祿、季鄢、樂逡以及此刻駐軍在河套的聞續等人,皆頗感悲傷。

畢竟彼此都是司馬安麾下的部將,有著至少三、四年的交情。

白方鳴雖然玩世不恭,但卻頗為理智,覺得陽泉君嬴镹與他們各為其主,也沒有什么好苛責的,但龐猛、馬祿,季鄢、樂逡等人卻始終無法釋懷。

在聶剴、鄔婁二人死後,馬祿受司馬安之命駐守櫟陽,一晃就是七八年,在此期間,在為其兩年的魏秦停戰期間結束之後,馬祿便時常帶兵騷擾秦國。

但很可惜,駐守在高陵的,乃是秦國的武信侯公孫起,以馬祿的能力,還也不至於使公孫起感到頭疼——不過馬祿也不在意,反正他就是想惡心惡心秦人而已。

魏昭武九年的時候,秦軍初次對魏國用兵,揮軍攻打櫟陽、蓮勺兩地時,馬祿亦在櫟陽拼死防守,但很可惜,河西軍當時並沒有能匹敵秦將公孫起的將領,在公孫起的策略下,魏軍不幸打了幾場敗仗,導致櫟陽、蓮勺兩地被秦軍所攻占。

隨後,得知戰況的河東守魏忌以及桓王趙宣,便相繼率領麾下軍進駐了河西,協助河西軍防守區域,總算是堪堪擋住了秦軍。

十年來的恩恩怨怨,使得魏將馬祿迫切希望反攻,奪回櫟陽,甚至於一口氣打到秦國的王都去。

但遺憾的是,如今重泉的守將樂弈,這位被天策府派來輔助年邁的司馬安的前韓國名將,卻選擇了固守。

當然,樂弈「固守」策略是沒錯的,畢竟這一點得到了天策府的認可,甚至於天策府主動要求河西戰場上魏軍只需拖延秦軍即可——畢竟當時魏國正將全部精力消化齊、楚、越三國,暫不希望西線這邊擴大戰爭的規模。

不過馬祿沒想到的是,他魏軍沒有采取主動進攻,對面的秦軍竟然發動了攻勢,甚至於,在短短二十天內進攻了他重泉整整八次——算上今日這次,那就是整整九次,幾乎是兩天一次進攻的頻繁程度。

雖說在前八次攻城戰中,馬祿麾下的魏軍對秦軍造成了巨大的傷亡,粗略估計至少有三四萬秦軍倒在重泉城外,讓馬祿得以宣泄心中的怨恨,但是對於秦軍如此瘋狂的攻勢,說實話他難免也有點擔憂。

「秦人簡直瘋了!」

眼瞅著城外的秦軍已發動了凶猛的攻勢,馬祿皺著眉頭說道。

聽聞此言,樂弈雖然臉上面無表情,但心底卻頗為贊同馬祿的話。

與楚國那種用人命堆出勝利的將領不同,魏韓兩國的將領幾乎不會用這樣的方式去贏得勝利,尤其是樂弈。

與已故的韓國雁門守李睦以及如今駐守在河套的廉駁一樣,樂弈亦有一套自己的用兵准則,比如說,不做無謂的犧牲、殺戮。

在曾經的韓國,論用兵,就當屬李睦、樂弈二人,原因很簡單,因為李睦與樂弈善於用奇謀。

李睦最擅長的就是「騎兵奔襲」,他麾下的騎兵可以在短短一兩日內去偷襲數百里以外的敵軍,且期間敵軍根本摸不著李睦的動向。

而樂弈,則最擅長用計略破城,在他的用兵方式中,「城池」反而始終並非是首攻目標,他更傾向於利用圍城打援等計策,擊潰敵軍的有生力量,且從始至終維持對該座城池的壓迫力。

就比如樂弈前兩年攻打楚國的時候,前三十日按兵不動,引誘壽陵君景雲與邸陽君熊瀝率軍從駐守的防線支援相城,而後,設計一舉擊敗景雲與熊瀝,在擊破了後兩者駐兵防線的同時,還順勢將相城奪下,這就是樂弈慣用的手段。

在樂弈看來,為將者,應該用計謀來取勝,否則,跟一莽夫有何區別?

而秦軍對重泉縣進攻,在他看來就缺乏『優雅』。

不過話說回來,面對著秦軍的『莽攻』,他重泉縣搖搖欲墜,這倒也是不爭的事實。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這場仗已經打了近二十日,此前樂弈命人在城外布下的防御設施,已經被秦軍拆光了,城外的護城渠,也因為堆滿了秦軍士卒的屍體而失去了阻礙秦軍的功能,在加上城內的箭矢、弩矢幾乎也已耗盡,這使得樂弈在今日開戰的那一刻,就開始在思考撤退問題。

什么?死守重泉?與這座城池共存亡?

不,優秀的將領,是不會拘泥於一城一地得失的,這絕非是狡辯之詞——樂弈在重泉縣擋住了秦軍二十日,對秦軍造成了三四萬的傷亡,這在眼光卓越的將領看來,本身就是一場勝利。

說得再簡單點,秦軍為了打一座重泉縣,就不惜犧牲三四萬的士卒,那么,秦軍打「頻陽」需要付出多大的犧牲?之後再打「臨魏」呢?

只要每座城池都能讓秦軍蒙受巨大的傷亡,秦軍頂多只能攻下一個河西郡,就會陷入兵盡糧絕的地步——相比之下,丟幾座城算什么?反正過不了多久就能奪回來的。

想到這里,樂弈對馬祿說道:「馬祿將軍,下令城內的士卒,准備後撤。……待秦軍這撥攻勢退卻之後,我軍立刻撤離,不得耽誤!」

「後、後撤?」

此時馬祿正死死盯著那些正在攻城的秦軍士卒,聞言大感驚愕。

仿佛是猜到了馬祿的心思,樂弈正色說道:「馬祿將軍,我軍的兵將已經竭盡所生阻擋了秦軍二十日,再無法比這更出色了,若死守城池,便是叫我軍士卒在箭矢耗盡的情況下與秦軍廝殺,以己之短、攻彼之長,此非用兵之法。……與其叫士卒們因此犧牲過多,不如退到下一座城,下一座城有堅固的防御以及充足的箭矢,在那里御敵,豈不比在這座殘破之城更加容易么?」

馬祿聞言微微點了點頭,但旋即又猶豫地說道:「可是這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