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熟悉的陌生人,剎那間這樣的感覺涌上了高文的心頭,他微微張口,打算問些什么。
「高老師您的這個問題,其實挺有趣的。」洛邱忽然微微一笑。
這讓高文原本想要說的話,一下子吞回了肚子當中,他下意識地哦了一聲。
讓學生們開始討論的題目是:原諒。
內容:
m國的法庭上,正在對一名連環殺人案的凶手進行控訴。
凶手行凶的手法極為的殘忍,遇害者都是女性,遇害之前都受到了凶手的侵犯,最後才是殘忍的殺害。
女性的家屬們都齊聚在了法庭之上,每一個人都對這個凶手讓人發指的罪行奉上了最惡毒的詛咒,而面對著被害者家屬的咒罵,凶手一臉坦然,沒有任何的表情。
只有一名被害者的牧師父親,在陳述完畢之下,說了這樣的一句話「作為一名父親,我無法原諒你的罪行。但是作為一名牧師,我僅代表我自己,原諒你。」
被指控的犯人,當場痛哭失聲,情緒崩潰。
「你覺得有趣的地方在什么地方?」高文自然不會忘記自己給出的問題,「不過在這之前,你先告訴我,你認為這個凶手,是否應該被原諒。」
「我僅代表我自己,給予原諒。」洛邱緩緩說道。
高文皺了皺眉頭,「這是你的答案?」
洛邱微微搖頭,「這是牧師的答案。」
高文沉默了片刻,再次問道:「我是問你。」
洛邱淡然道:「法庭上不是已經同時存在了原諒以及不原諒了嗎,而在牧師的身上,也同時存在了原諒和不原諒……我不是他們。」
「你不打算回答?」高文再次皺起眉頭。
洛邱看著高文,對視之間,高文下意識地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方才聽到了洛邱的說話,「如果我不是這位牧師,也並非這些受害者的親人,我以什么立場來不原諒這位凶手,又以怎樣的立場來原諒這位凶手。」
「我們可以假設自己是他們,這僅僅只是為了研究。」高文強調說道。
洛邱微微一笑道:「我只需要看看就可以了。對我來說,無論原諒的人是多少,不原諒的人是多少,都可以。」
高文張了張口,似在思考,他有扶了扶眼鏡,似乎陷入了某種狀態,「我已經說了,這是假設,一種學術上的研究,你不應該回避它。你回避,有可能是因為你並不像面對這樣的的抉擇。」
「確實。」洛邱這會兒倒是點了點頭,「只要還有情感在的話,就沒有人會願意面對這種抉擇,所以最好的方法是,不再讓這種抉擇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高文皺眉道:「但實際上,我們無法掌握自然的變化,更加無法控制意外的發生。所以你不應該回避,你需要做的是直面它。」
「不。」洛邱看著高文,淡然道:「我現在可以。」
……
頃刻間,高文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以及謊言……他微微張開了嘴唇,此時此刻唯一能夠在洛邱眼內看到的,只有一股不可思議的自信。
「這種抉擇不會發生在我的身上。」洛邱淡然道:「所以我只能作為旁觀者,同時是失去討論這個案例的資格。」
只是這個案例?
隱約間,高文似乎想到了什么,可並沒有真的抓住,他沉默了好久,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上:「那么,你為什么會覺得這個問題是有趣的?」
「矛盾同時存在的個例,難道不有趣嗎。」洛邱微笑道:「我說過,在同一個法庭上,同時存在了原諒與不原諒。家屬不原諒這個凶手,但是法律判刑之後,已經是原諒了他。牧師以父親的身份不做原諒,但是以牧師的身份做出了原諒……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能出現在這個法庭之中作為旁聽的一員。」
「人性…本來就復雜。」高文幽幽說了一句,他下意識地去忽略了洛邱最後希望能夠出現在法庭中的想法。
他低著頭,似在想著什么……好久好久之後,高文深呼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
他已經看不見洛邱了……旁邊的桌子,沒有任何的殘留,按理說這么近的距離,不應該沒有察覺才對。
高文不由得詫異地張開了口來。
「老師……高老師!你沒事吧?」
學生的聲音,漸漸讓他回神過來……他發現,不少的學生,此時都疑惑地看著自己,高文下意識道:「怎么了?」
一名女學生此時吞吐著說道:「老師……你,你剛才一直都在自言自語……」
高文一怔,猛然站起了身來,死死看著自己的身旁……那個年輕人曾坐著的地方!
「我…自言自語?我明明就……」
高文下意識看著眼前的學生,他們的目光或是詫異,或是驚恐……這讓高文有種異常驚悚的感覺。
或許……一切都只是自己虛構出來的幻想?
瞬間,高文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沒有說話,只是急忙忙地走出了教室,在一種學生不解的目光之下,甚至連自己的手提包也沒有帶上。
……
……
「喂,停手了,有人過來了!快走,好像是高老師!」
教學樓通往天台的樓道上,一名學生此時急忙忙地跑了過來。
「這家伙跑來這邊做什么?」
這個時候,三名男學生正圍著了一名帶著眼鏡的學生——趙樂。
趙樂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嘴唇上還留著吐出的苦水——很明顯,他遭受到了毆打,但同時,毆打者並沒有選擇在他的臉上動手,只是在不可見的地方動手。
「算你走遠……四眼雞,以後眼鏡給我擦亮點」……這位赫然是在體育器材室被撞破了好事的那位男學生。
幾名學生,此時嘲笑了幾聲之後,就帶著愉快的笑容離開……趙樂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扶著牆壁一點點地站了起來。
眼鏡之下,是另外一種目光……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