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湖上，打聽消息或者尋人，恐怕最厲害的並非警務人員，而是當地的地頭蛇。

並非說警務人員打聽不出來，只是在極短的時間內，肯定比不上當天討生活的人……領域不同罷了。

周玉笙帶隊，雖然信心十足，但想要在短短的半天內，找到時隔幾個月的一名和多名的黑車司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還下著連綿不斷的小雨，尋人的難度自然提升了不少。

這附近吃東西甚至都不方便——這種招攬私客的地方，與各大車站外的環境自然又不同，附近只有零星的棚屋，還有一些推著三輪車來做生意的小販，躲雨的地方也不算多。

周玉笙顯得有些狼狽地跑回了自己的車上，雨勢在這會兒開始加大，那些司機們都已經隱而不出了。

陳明明跟著，從另一邊的車門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周玉笙抽了幾塊紙巾給陳明明，「查擦一下。」

接過紙巾，陳明明心中有些感動。

父母很細微的關心，從前可能都不怎么在意……周玉笙可能只是下意識的動作，是天性的動作，陳明明也只是本能地接過，是邏輯的行為，很簡單的一幕。

但從前為什么就不曾注意到，這一遞之間，包含的情誼。

「你…在做什么。」陳明明定了定神，卻見周玉笙此時正在鼓搗紙袋裝著的肉包子。

這包子是在一邊上擺攤的三輪車處買回來的，好冒著一絲的熱氣。此時，只見周玉笙一點點地把包子的邊緣部分撕開，但又不吃，而是扔回了紙袋里面。

周玉笙笑了笑，胡渣子滿臉，笑起來的時候像是刺蝟縮起來的皮，他把撕得破破爛爛的包子送了過來，「水打濕的地方就不好吃了，吃吧，趁熱多吃點。這雨應該下不大久的……早上看你精神不夠好，等會吃完就眯一下，下午還要干活的。」

誰曾這樣細心地去照顧著你。

誰會在意一個簡單的包子給你吃的時候，口感到底好還是不好。

誰關心你的晚上睡得好不好下午夠不夠精神？

車廂內是安靜的，雨水嘩啦啦地打在了車皮上，這里面開著空調也開著收音機，放著的懷舊的金曲《小城故事》。

這是周玉笙這個年代的人的情懷。

陳明明閉著眼睛，細細地聽著歌聲和雨聲，在這種封閉卻又安靜的壞境之下，有一種奇異的安心之感。

突然之間，他就只想，就這樣一直下去……如果這個考核是無限期的話，該有多好。

……

感覺並沒有睡下去多長的時間，或許只是十來分鍾而已。

但精神明顯好了不少……陳明明有種慵懶的感覺，外邊的雨還沒有停下，雨勢也並沒有變小，他窩在副駕駛座位上不想動，身上蓋著的周玉笙的外套。

很暖。

陳明明是一個自制力很好的人……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坐直了起來。

只見周玉笙此時低著頭，正看著手機，聽到了動靜之後隨意道：「醒來……剛好，老馬那邊給了點資料，我們下午把這幾個人找出來吧。」

「馬警官？」陳明明怔了怔。

周玉笙感嘆道：「別看你馬警官平時窩在辦公室就知道玩掃雷，找人這方面我還真的比不上他……他眼線很多的，有機會你好好地給他學習學習。」

陳明明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取過手機來看了一下，姓名，聯系方式，都有了。

……

有了馬厚德提供的資料之後，下午找人的功夫就方便多了，不過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資料上的極為黑車司機都已經被找了出來。

一共是三個人，三個人都有在去年11月下旬到12月1號前發車的經歷。

「你們看一看，在這個時間里頭，有沒有拉過這個男人……我只是要打聽這個男人的消息，並不是來抓你們拉私客的事情……交警的事情我們不管。」

周玉笙取來了王亮的照片，放在了三名司機的眼前。

起初還有些忐忑不安的三名司機聽到了周玉笙後面的話之後，便悄悄地松了口氣……討生活不容易，做這種拉私客的事情，多少是有些風險。

其中兩名司機看了好一會兒之後，都搖了搖頭，表示沒有見過。

倒是第三個司機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之後，才道：「警官，這個男的……我應該拉過。」

「確定？」

周玉笙與陳明明，以及另外幾位同僚此時神情一凝……如果真的拉過，那就證明陳明明早上開會時候的假設，很有可能是正確的！

司機點了點頭道：「嗯，是他沒錯。我記得比較清楚，因為當時這家伙給的是現金，車上就只有他給的是現金。我讓他給我支付轉賬吧，他又死活不肯，所以就吵了幾句。不過具體是哪一天我實在想不起來了，但是肯定就是這幾天的。」

周玉笙點了點頭，「你車上有行車記錄儀吧？」

司機點了點頭，「有的。」

「回頭我們帶回去調查，沒意見吧？」周玉笙淡然道。

司機還能說什么呢？只是拿走一個行車記錄儀，不抓他回去，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

調查的進度，意外地因為陳明明的一個假設，而有了重大的突破。

連忙返回局里的眾人，在調查了司機的行車記錄儀之後，果然找到了王亮出現的畫面——而時間赫然是去年的11月23號，也就是王亮11月23號從x市回來的當天晚上！

吳蓉購買的是11月25號回來本市的火車票！

這樣一來，王亮就很有可能在23號之前就已經殺害了吳蓉，或者知道吳蓉已經死亡，所以才會在當天來回，然後進行喬裝，在11月25號的時候，假扮吳蓉回來，造成吳蓉在死亡之後，還活著的假象。

「周隊！剛剛接到了馬sir的電話，他們也在x市找到了一名黑車司機，並且已經確定，去年的11月29當天晚上，把王亮從x市拉了回來！」一名同僚此時急忙忙地說到。

果然！

眾人頓時開朗！

11月29早上，是吳蓉乘坐列車從本市離開的時間……列車是在旁晚抵達的x市，王亮完全有足夠的時間尋找非法車，從x市回來！

「現在已經很明顯了！王亮，有可能已經殺害了吳蓉，或者說已經知道了吳蓉的死訊，並且盜走了她的手機賬戶……種種跡象表明，他見財起義殺人的可能性很大！」

「可是問題來了……到底是誰殺了王亮？而且還要把現場布置得和吳蓉死亡現場差不多？」

周玉笙吁了口氣，輕拍了拍桌子道：「抽絲剝繭，把案情總結之後，從最開始開始……一定有什么東西，是我們遺漏的！大家辛苦點，今晚加一下班吧！」

當然是已經做好了加班的准備……對於刑警們來說，每一次的查案，都是一次艱苦而長期的戰斗。

周玉笙接著私底下和陳明明道：「回頭給你媽打個電話，讓她不要擔心。」

他其實可以做得很好。

忽然間，陳明明心中有了一種明悟……不管是工作上，還是家庭上，他其實都可以做得很好。

陳明明緩緩地吁了口氣，不一會兒有名同僚過來，說要訂晚飯，問他想要吃什么……陳明明來到這個地方，頂著警察的身份，前後不過是第三天的時間。

但三天來和眾人緊密合作，精神無時無刻契合，如今已經有種熟悉的感覺……笑了笑之後，陳明明就說給他訂一盒青椒肉絲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