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君子篤於親(1 / 2)

楊公子已是到了,涌上來的人潮很快將他包圍,他帶著含蓄的笑,一一回禮,隨即道:「諸兄抬愛,愧不敢當。」

他在人群里掃視了一眼,竟也看到了徐謙,便在眾人擁簇下上前,作揖道:「久聞徐兄大名。」

徐謙對這種所謂的『才子』最是看不順眼,才子嘛,應當像他這樣有譜兒的才是,哪有夾起尾巴裝孫子的,他心里酸溜溜地罵了一句:「偽君子。」口里卻是問他:「你怎知道我是徐謙?」

楊公子莞爾一笑,道:「杭州像徐兄這樣年紀的生員並不多見,楊某在學里又認得不少故舊,今日見徐兄面生,因此才大膽妄測。」

徐謙想勉強擠出笑來,結果擠不出,忍不住自暴自棄地想:「罷罷罷,裝模作樣反正也裝不過這姓楊的,那索性還是擺出自己的本色才好。」於是板著臉道:「果然不愧是杭州才子,你的詩詞,我也看過,寫得不錯。」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暗藏著譏諷,二人是同輩,又都是生員,這楊佟之按理說還比徐謙年長一些,徐謙卻是一副長輩的樣子品評楊佟之的詩詞,未免帶有幾分居高臨下的意思。

可徐謙也有狂的本錢,二人在謝府斗詩詞,卻是徐謙更勝一籌,雖然也有人認為楊佟之的更好,可是認可徐謙詩詞的人更多,這一點是誰也不可否認的。

楊公子微微一笑,眼眸中掠過了一絲斗志,仍是微笑,道:「詩詞畢竟是小道,讀書人偶爾涉及拿來游戲也就是了。經義八股才是立身的根本,徐兄的府試文章,我也有幸一睹……」楊佟之值得玩味的繼續道:「似乎也還不錯。」

被人回敬回來,尤其是楊佟之那一副別有深意的不錯二字,分明是向徐謙說,你的底子,我已經摸透了,詩詞不如你,可是文章你卻不如我。

對於這楊佟之,徐謙不再等閑視之了,他反倒壓下心里的不快,終於擠出笑來,道:「既如此,那你我就以院試為棋局,手談一局罷。」

楊公子道:「求之不得,久聞徐兄乃是謝學士高足,正要討教。」

他故意把謝遷搬了出來,頓時讓徐謙壓力甚大,若是考砸了,這不是說恩師不如他的老師吳先生?這姓楊的,莫非不但踩自己的場子,還想踩一踩自己恩師的場子?此人什么來路?

只是到了這個時候也絕不能示弱,輸人不輸陣,能不能贏是一回事,贏不贏是能力問題,示弱就是態度問題了。他語氣平淡地道:「吳先生的高足,我也早就想領教。」

正說著,那些來考的生員正要鼓噪,卻聽到一隊差人過來,紛紛道:「速去領號……」

眾人於是各自散去。

徐謙坐入考棚,定下心來想一想,心里不禁有些忐忑,方才話說得太滿,以至於一點回旋的余地都沒有,自己對院試是有把握,一等稟生想必拿下不成問題,可是要名列第一,卻還有難度。那楊佟之看過自己的文章,所以料定自己不是他的對手,雖說前些天臨時抱了佛腳,可是這勝算只怕連三成都沒有,若是到時被這姓楊的騎在頭上,這臉皮往哪里擱?

他心里吁了口氣,卻又咬了咬牙,又恢復了信心,他的骨子里總是有一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質,不就是比嗎?那就比好了,就算輸了,大不了還有恩師陪自己丟人就是。

想到這里,他心里好過了一些,於是排除掉心中雜念,靜靜地坐在凳上。

正在這時,一個官員在諸多差役的擁簇下恰好巡過考場,身後還跟著不少學官之流,有學官是認得徐謙的,低聲向這位大人說了句什么,這臉色古板,身材枯瘦的官員霎時便側目朝徐謙看過來。

這目光……讓人覺得很不舒服,這人給徐謙的印象不像是學官,倒像是個深諳刑名之道的提刑官,他的目光精厲非常,仿佛能一眼洞悉自己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