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重賞(1 / 2)

一封封奏書打開,擺在了御案上。

這世上最匪夷所思的事發生了。

那些原本對動刀兵一向持反對意見的大臣仿佛一下子開了竅,驟然醍醐灌頂,一個個成了與倭寇不共戴天的人。

嘉靖天子看得觸目驚心,一份,兩份,三份,若只是這些,他並不會有太大的觸動,可是現在,卻是幾十上百份。

上書的官員不只是御使言官,還有各部給事中,甚至連兵部的一個主事也湊了這個熱鬧。

嘉靖天子驟然明白了什么,驚訝地看向黃錦,道:「那徐謙在杭州辦報……立即叫人送一份報紙來。」

黃錦也被這么多義憤填膺的奏書嚇住了,忙不迭地道;「陛下,咱家前幾日曾命人快馬極遞了幾份,奴婢這就去取。」

一會兒功夫,幾份六七天前的明報報紙送了來。

嘉靖天子坐下,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始閱讀。

嘉靖天子是個深沉的人,一個人深沉得久了,就不免失了許多娛樂,或者說這位天子的娛樂和別人不一樣,正德皇帝的娛樂便是蹦蹦跳跳與人嬉戲。而嘉靖不一樣,他是個內斂的人,他能坐在御案之後,沉默整整一天不發一言。

可是這並不代表他不喜歡娛樂,至少這份報紙令這個滿肚子陰謀論的皇帝在甫一接觸,就生出了有趣的心思。

報紙的開頭是一篇人物志,說的是在孝宗皇帝時期有個劉姓的進士,其父病重,舍了官而返鄉日夜照料的事跡,說照料期間,劉進士陪侍在病榻之下。整整數月不敢離開,以至於身上的衣物酸臭,直至其父病亡,劉進士大哭一場,自此也生了一場大病。

文章最後不免感慨:「嗚呼,事,孰為大?事親為大;守,孰為大?守身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聞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未聞也。孰不為事?事親,事之本也;孰不為守?守身,守之本也。」

嘉靖天子的臉色雖是木然,可是看到這里,眼眶竟有幾分濕潤。自來了這京師,他處處如履薄冰,人人對他奉承又帶著疏遠,而看到這篇文章,不免讓他想到了在安陸的時光,至少在那時候,他是無憂無慮的。

也正因為如此。安陸的許多人都讓嘉靖天子懷念至今,尤其是他已經逝去的父王,看了這篇文章,父王的音容笑貌竟是在嘉靖的腦中揮散不去。

他抿著唇。一言不發。良久,長嘆口氣,目光竟是變得無比柔和起來。

報紙其他的內容,他已經沒有太多興趣去看。只是看到一篇連載的平倭故事讓他明白了什么。

嘉靖天子站了起來,龍行虎步。突然身形一滯,眼眸落在黃錦的身上:「朕明白了。」

黃錦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明白了什么?」

嘉靖天子道:「問題就出在平倭的故事上,平倭的故事深得讀書人的喜愛,士林清議就不免會談及此事,事情談得多了,就有人想火中取栗了。」他目光中掠過了一絲深入骨髓的失望透頂,冷冷地看著那些奏書,道:「這些人真是滑頭,口里說的是社稷,心里想的卻是自己的名氣。士林不關注,他們就不關注,從前推三阻四,現在卻都一個個跳了出來。」

黃錦心里暗喜,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說穿了,其實就是宣傳的問題,事情引起了討論,就會有名士跳出來借機炒作,而朝中的言官們見了,覺得可以從中撈取政治資本和名氣,反正就是一份奏書而已,舉手之勞就可得到士林的認可,又何樂不為?

所以這些人紛紛上書,並非是為了平倭,而是為了賺取名望。

想到這里,黃錦心里搖頭,目光卻是落在嘉靖天子身上。

嘉靖天子深吸一口氣,忍不住嘆道;「這一步步都是那徐謙的謀劃?說來也可笑,這些個老狐狸居然如提線木偶一樣被一個生員擺布,報紙……還真是好東西……」

嘉靖天子說到好東西的時候,一語雙關,既然報紙可以用來造就平倭的風潮,那么在其他事上,是不是可以做文章呢?就比如那一篇人物志一般,一個父慈子孝的事跡,足以影響一個人的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