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決戰(1 / 2)

毛紀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道:「陛下明知如此還放出話來,莫非是疑兵之計?」

楊廷和沉默了一下,才道:「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帝心難測,他既然明知老夫的心思卻還要將計就計,非要懲處順天府尹汪峰,可見陛下自信十足,說句誅心的話,說陛下是剛愎自用也不為過。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便是後悔也來不及了,老夫原以為陛下沒這么快嶄露鋒芒,想不到他終究是按耐不住了。」

楊廷和也不禁變得激動起來,老臉上染上了一層紅暈,此刻的他就像是個鄉間絮絮叨叨的老者,慢悠悠地道:「武宗皇帝剛剛登基的時候也曾有過勵精圖治,可是後來如何?後來終究還是堅持不住,最後自我放縱,在無人管束之下一意孤行,不知令朝中多少忠直之士為之扼腕,其實也並不怪武宗,怪只怪劉健,怪謝遷,此二人雖為名臣,可是終究太愛惜羽毛了,眼看武宗約束不住,便索性致仕還鄉,將這爛攤子丟給了劉瑾,丟給了江彬這樣的人。」

說到這里,楊廷和頓了頓,目光掠過一絲毅然,冷冷地道:「現如今,我等遇到的情景和劉健、謝遷他們所遇的何其相似,同樣是陛下尚處幼沖之年,同樣是陛下想要放縱自我,想要肆無忌憚,前車之鑒猶在,我等難道要效仿他們?」

楊廷和用手磕了磕書桌,顯示自己開始進入正題,毅然決然地道:「國朝養士,不是有明君的時候,咱們就做能臣,而是君主不明事理。朝中出了奸邪的時候能夠挺身而出,如此,才不枉宰輔之名,才對得起祖宗社稷,現如今必須遏制宮中散漫的風氣,他要來,便自管來吧。」

毛紀也不禁隨之激動起來,朗聲道:「蒼生社稷之前,楊公既然要親做表率。我亦何惜此身,情願不要這急流勇退、獨善其身……」

楊廷和壓壓手,打斷他道:「事在人為,陛下這一次,其實也只是試探而已。想要試探我們的決心,試探宮中的力量,因此,萬萬不能讓他如願,因此,你我絕不能妥協,現在你我就封還這份奏書。皇帝失宜詔令,內閣自然不敢遵旨行事,再有,這個消息。你立即傳出去,內閣雖然封駁了旨意,可是這旨意卻對錦衣衛親軍有效,到時廠衛出動。汪峰必定無法幸免,定要速速傳出消息才能引起百官同仇憤慨。陛下既然要逆勢而行,那么我等便借這東風好好給宮里上一課吧。」

毛紀重重點頭,表面上下定了決心,心里卻還是有些忐忑,不過此時他更看好楊廷和,這才表露出與楊廷和共進退的決心,況且這一次,顯然是陛下有些昏了頭,內閣的贏面實在太大,借著這個機會,他毛紀正好可以賺取清名,提升些資歷。

內閣頓時變得無比沉重起來,書吏們來去匆匆,躡手躡腳,一個接一個消息傳進來又傳了出去。

與內閣相比,外朝給人的印象只有一個——亂。

各部堂、各寺、院接到了消息,都是目瞪口呆。

其實一開始,大多數人並沒有心思去關注那如意坊的事,如意坊距離諸位清貴的大人們實在過於遙遠,實在惹不起大家的關注。

可是現在突然鬧出了內閣封駁聖旨的事,大家的眼球也自然吸引了過去。、

所謂封駁聖旨,即所謂『凡制敕有不便於時者,得封奏之;刑獄有未合於理者,得駁正之;天下冤滯無告者,得與御史糾理之;有司選補不當者,得與侍中裁退之。』

在大明朝,內閣和六部給事中都有封駁之權,一般情況之下,六部給事中封駁聖旨的次數最多,因為聖旨傳到了部堂,實施時給事中若是覺得不合理,封駁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況且給事中封駁的其實未必就是聖旨,而是內閣的擬票,因此太祖皇帝制定這個國策,就有利用給事中制衡內閣的意思。

而一般內閣封駁聖旨,卻幾乎少之又少,十年未必能撞到一遭,因為內閣封駁的往往是宮中的旨意,就算內閣覺得皇帝的不合時宜,往往都會進宮和皇帝進行商量,最後雙方總會有人做出妥協,可是像今日這樣鬧得不可開交,當著所有人的面撕破了臉皮,擺明了告訴大家,內閣和宮中有了矛盾和摩擦的,卻是罕見。

這種事情往往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顯然,尋常的百姓自然也不懂這里頭的玄機,可是對廟堂上的袞袞諸公們來說,卻是真正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