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非清非濁(1 / 2)

王艮望著滿是疑慮的諸人,深吸一口氣:「諸位努力吧,終有撥雲見日的一日。」

他沒有多說什么,此時說再多也無用,王學已經閃露出了鋒芒,再想藏拙已是幻想,既然如此,他就不得不堅持下去。

臨末,他交代道:「請個人去京師,和徐謙洽商,不必對他埋怨什么,只是告訴他,江南上下士紳官民,俱都看在他身上,望他不要自誤。」

自誤二字咬的很重。

他不指望徐謙去給王學做愣頭青了。不過這個人的關系,絕對不能弄僵,畢竟明報是徐謙的產業,王學能有今日,靠的也是明報,假若翻臉,徐謙斬斷王學的根,對王學沒有任何好處。

再者,徐謙現在是天下第一號的寵臣,關於陛下對徐謙言聽計從的消息已經聽了太多太多,這些故事有真有假,但是至少有一點可以確認,徐謙可以影響到天子,單單這一條,王艮就沒有去興師問罪的錢了,你若是興師問罪,就是將徐謙逼到舊學那邊去,這廝若是在天子面前挑撥是非,讓這就壓力重重的王學的前途會更增添幾分變數。

再加上此前拿徐謙當作王學的號召人物,假若這時候翻臉,對人心的打擊很大。所以既然拉攏不住徐謙,至少也要盡力維持表面上的關系,至少,徐謙也該表個態度。

杭州城內,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傳出,那浙江的六首,忝為侍讀學士。打算修王學總綱的徐謙,因為飽受壓力,不得不含恨打消這個念頭。翰林院打算重新編書,編的乃是雜學。

消息傳出。滿城嘩然。

「徐學士這是什么意思,為何出爾反爾,莫非一點骨氣都沒有嗎?」

「哎……這種事怎么說得清,想來必定是有人向他施壓。宮里那邊見事態太大,也改了主意,他畢竟是臣子,莫非能背旨行事,可是精彩的不在這里,而在這雜學,老兄想想看,既然繼續要編書,為何不編理學。想來某些人一定是逼迫徐學士編理學的書出來。徐學士卻是不肯。偏偏要編雜學的書出來,這是什么意思?這不是分明給他們難看嗎?既然他們不許編王學,索性就編雜學來反抗。且要看看,那些人的老臉怎么擱得下。這一巴掌,可是打的倒是響的很,這是借編書來嬉笑怒罵,用心很深。」

「照你這么說,這徐學士倒是不失機智,有點意思。」

「哼,這是自然,人家乃是咱們這里出來的六首,大明朝這么多年,出了幾個六首來著?徐家的明報每日刊載的都是王學的章,平倭的事也是他力主,江南最風騷的人物,怕就是他了,豈會輕易讓人擺布,王學能有今日,徐學士功不可沒,而徐學士表面上蟄伏起來,卻未嘗不是後發制人。」

「這倒是真的,我聽說此次為了王學的事,他在京師來回奔走,是了,他要修王學總綱,還自己掏出銀子,很是煞費苦心啊,只是可惜,那些個朝中朽木們阻力太大,若是事成,則是功在千秋了。」

「人力終究是有其極限,咱們能說什么?人家有這份心思,肯挺身而出,就已提攜了王學不知多少,咱們王學能有今日,靠的不外乎是三人而已,其一自然是陽明先生,若無他開創知行合一之道,我等怕還每日苦苦思索而無明悟。再其次自是王艮王夫子,王夫子宣揚王學,功不可沒。這在其次嘛,自然就是徐學士了,徐學士借明報而宣傳王學,其功不在王夫子之下,又在京師為王學奔走,勞苦功高,異日王學若是鼎盛,這三位先賢必定萬古流芳,據說泰州等許多地方,興建的王學書院,里頭都懸了聖人和賢人的畫像,既有孔孟,亦有陸王,再其次就是王夫子和徐學士了,我等讀書人,皓首窮經,追求至道,似乎不容易,可是這些聖賢披荊斬刺,更是殊為不易,哎……」

杭州的議論,多是如此,徐謙在京師的蹉跎經歷,恰恰證明了舊學的無恥,為了彈壓王學,無所不用其極,連翰林學士編書,都這般喪心病狂阻撓,可見舊學已是窮途末路,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卻說此時的京師,亦是冰天雪地,屋檐下結的冰凌竟有數尺之長,今日難得天放了晴,暖陽初露,冰水滴答自屋檐下落下,徐謙這幾日很忙,不過編書的事漸漸上了軌道,他先是拜訪了禮部和吏部,讓兩個部堂給各府各縣下,這兩個部堂的官員聽到徐謙要編雜學,亦是震驚不已,不過內閣那邊既然不反對,翰林院似乎也沒有阻撓,這種閑事索性也不管了,自是按以往的章成辦下去。

而右玉堂這邊,則是調來了數十個抄寫的書吏,已是陸續有一些雜學的書籍送來,書吏們一邊負責抄錄,另一邊進行整理歸類。

任何事一旦開了頭,就容易了許多,雖然這是浩大的工程,卻也不能急於一時,徐謙漸漸從這編書的熱情中消退出來,偶爾也會去皇家學堂,督促一下校尉的課業。

只是今日,卻有個天津衛來的客人大駕光臨。

來人乃是徐階,徐階如今是天津衛兵備道副使,這次外放出去,眼界自然開闊了不少,因為受徐謙所托,也給那天津制造局不少的便利,也正是因為這層關系,才受到杭州那邊的托付,請他來京師一趟,和徐謙『交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