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姬,孤王自當逐一收用。」
豎偃板起臉一揮衣袖,百越武士們立即開弓放箭。峭魃君虞持矛而立,待長
箭離身體還有尺許,他往後退開一步,然後用矛尾一挑,一塊巨石猛然飛起,帶
著一股勁風撞開箭矢,朝豎偃飛去。
豎偃尖嘯一聲,抬掌一擊,那塊重逾百斤的巨石凌空爆開。石屑紛飛中,一
支半透明的黑曜石矛尖陡然穿過碎石,毒蛇般刺向豎偃咽喉。
豎偃立在洞口,與峭魃君虞隔著十余丈的距離,萬沒想到他出矛如此之快,
他仰身向後倒去,一腳牢牢釘在地上,另一腳悄無聲息地抬起,踢向峭魃君虞胯
下,招術隱蔽而又陰毒。
但豎偃再沒想到,他這一腳只踢了個空。而那枝致命的石矛,只在眼前一閃
便消失無蹤,甚至沒有絲毫風聲。
豎偃心頭升起一股寒意,峭魃君虞這一矛竟然是一記虛招,脫手擲出的只是
個幻影。他全付心神都鎖定在峭魃君虞身上,卻沒有看出他是怎樣施展的法術。
豎偃站起身,場中勝負已分。峭魃君虞一手綽矛,殷紅的鮮血沿著黑曜石敲
打不平的紋路淌下,那十余名武士橫屍當場,在他腳下圍成一圈,每個人咽喉都
被石矛劃開。
豎偃整了整那頂皂色垂耳小帽,目光凶獰地盯著峭魃君虞,尖聲道:「梟王
使出這等強橫的幻術,已經是強弩之末!只怕連石矛也舉不起來!老奴只需要一
根手指,就能取下大王的首級,獻於我家君上。」
峭魃君虞烏黑的瞳孔沒有絲毫波動,冷冷握著石矛,一言不發。
豎偃雙掌一揚,正待出手,一個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
「他是我的。誰敢跟我搶,我殺他全家!」
豎偃霍然回首,只見月光下一株大樹葉影婆娑,一個白衣少年盤膝坐在松枝
上,膝上橫著一柄長劍,隨著松枝在山風中的搖晃不住起伏。
豎偃臉色數變,最後尖嘯一聲,牽起飛犬飛身掠出山洞。
子微先元坐在枝上,面沉如水。他跟在豎偃等人身後銜尾追來,找到地方終
究是晚了一步。鷺絲夫人雖然裹著皮毛,仍能看出她身無寸縷,而且臉上紅暈未
褪,眉梢眼角帶著無邊春意,顯然已經失身於峭魃君虞。
子微先元長身而起,低喝道:「來吧。」
子微先元雙足一蹬,俯身朝峭魃君虞掠去,半空中他拔下劍鞘,古元劍如一
泓秋水,直刺峭魃君虞胸口。
峭魃君虞雙手一振,破雷矛筆直飛出。子微先元挽劍挑起,看似只有一招,
卻在剎那間施出三個變化。破雷矛應劍斷成四截,黑曜石制成的矛頭奪的一聲釘
入樹干。子微先元去勢沒有絲毫停滯,劍前人後,猶如一枝脫弦的利箭,一閃身
就掠入洞內。
峭魃君虞舉起身邊一塊半人高的巨石,硬生生擋住子微先元這一劍,然後暴
喝一聲,往前推去。這巨石又厚又重,猶如一只巨盾,又像一塊石砧,正好是子
微先元劍走輕靈的克星。
子微先元白衣飄飛,長劍翻滾出沒,峭魃君虞則是以拙勝巧,揮起巨石繞身
硬磕硬砸,子微先元連出數十招,都被他用巨石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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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微先元道:「那死太監看得很准,梟王果然技窮了,連幻術也施展不出。
即使梟王天生神力,總有力竭之時。梟王小心,一旦力竭,便是梟王授首的
時候。」
峭魃君虞道:「想要我頭顱的不啻千萬,有種你便拿去!」
鷺絲夫人突然一聲驚呼,原來是子微先元在錯身時回轉長劍,在峭魃君虞臂
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子微先元回過頭,訝然看著鷺絲夫人。一滴鮮血濺在她
美艷的玉頰上,彷佛一點嬌艷的紅痣,她緊緊盯著淌血的峭魃君虞,美目中充滿
了關切和眷戀。
子微先元怔了一下,然後怒道:「混賬!你竟然對她使了惑術!」
峭魃君虞冷哼道:「一個婦人,還用我使出惑術?我救了她性命,又答應取
下申服君的首級,替她報仇,她拿身子報答我,做我的侍姬。這樣的交易,很公
平吧。」
子微先元深吸了口氣,然後吼道:「公平個屁!你這是趁人之危!」
他這一吼之威猶如驚雷破空,山洞被震得嗡嗡作響,從洞頂滾下一堆碎石。
等吼聲消退,峭魃君虞冷冷道:「你這一吼,再強的惑術也要被你驚醒,你
看鷺姬像是受了惑術嗎?」
鷺絲夫人雖然被這一聲震吼驚得瑟瑟發抖,但目光中關切不減,反而多了幾
分擔憂。讓人望而生憐。
峭魃君虞從容道:「不妨告訴你,鷺姬是被我狠狠干過一遍,才死心塌地做
了我的侍姬。鷺姬,你說是嗎?」
鷺絲夫人暈生雙頰,不好意思地垂下頭,流露出熟艷而又嬌羞的風情。
峭魃君虞大笑道:「已經是生過一子一女的婦人,還如此羞澀,可見她的死
鬼丈夫是個無能之輩!盡把她愛如珍寶,卻不知道女人是用來干的,干得越狠,
她們才越歡喜。鷺姬,待我殺了這小子,再狠狠干你一番!」
鷺絲夫人看了子微先元一眼,垂下頭,玉臉漸漸飛紅,低聲道:「多謝主人。」
子微先元沉著臉一劍刺出,待峭魃君虞揮起巨石,他忽然一折身,冒著被巨
石砸破頭顱的風險,快捷無倫地從石下遞出長劍,在峭魃君虞小腿上狠狠劃了一
道,幾乎斬斷他的小腿,然後彈身退出。
峭魃君虞魁梧的身體一晃,又站住了。他手臂和小腿各負了一道劍傷,鮮血
淋漓,神情卻愈發凶悍。
子微先元緩緩舉起長劍,「梟王的鬼月之刀呢。」
峭魃君虞連中兩劍,體內蜇伏的邪魂已漸漸蘇醒。沒有鬼月之刀,他遠遠不
是子微先元的對手。可這一次如果喚醒邪魂,也許就是最後一次。再被邪魂占據,
也許這具身體就不再屬於他了。
子微先元斜掠而起,暴喝道:「授首吧!」
峭魃君虞怒吼著掄起巨石,呼的一聲擲出。子微先元白衣一閃,游魚般從石
旁滑過,連一片衣角都未曾碰到。
峭魃君虞烏黑的眸子盯著子微先元,右掌握緊成拳,像是要赤手搏他這一劍。
就在子微先元長劍及體的剎那,峭魃君虞背後的石壁突然一陣波動,伸出一
枝木杖。那木杖丫形的杖首布滿樹瘤,猶如鹿角,上面還掛著一串細小的銅鈴。
劍杖相交,傳來一陣細碎的爆響。子微先元飛身彈回,一腳踏在石尖上,身
形立時靜如亭岳。一動一靜,渾若天成。
他將古元劍收到臂後,緩緩道:「原來是翼道大巫。」
石壁上浮現出一個灰色的身影,衣袍上滿綴的布襟無風而動,猶如一叢虯屈
的妖蟒。他臉容瘦長,一側眉毛彷佛被火燒過,變成灰黑一團,正是在碧月池外
曾遇到過的巫辰。
子微先元揚聲道:「敢問大巫!可是要與在下搶奪梟王的首級么?」
巫辰嘶啞著嗓子道:「錯了。」
子微先元目中爆起一絲寒芒,「難怪在夷南城時貴宗未曾出面,原來是作了
梟王旗下的走卒!」
「又錯了。」巫辰道:「我翼道自大巫長巫甲以下,都已立誓,作大王的走
狗。」
子微先元怒極反笑,「好一個甘作走狗!翼道在南荒諸秘御法宗排名僅次昊
教,堂堂大巫竟然甘當這魔頭的走狗,還有絲毫廉恥么?」
巫辰搖搖骯臟的長發,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直說了罷,諸秘御法宗勾漠是
榕甌的教派,冥修是澤貊的教派,我翼道被昊教百端排擠,只剩了污水以南幾個
小族。盧依被滅之後,索性連立足之地也沒有了。所以我們幾個老家伙商量,趁
梟王羽翼未豐,先行依附,還能多得些利處。我說明白了嗎?」
「大巫說得明白,但先元還有一事不解。」
「說。」
「翼道雙翼明暗相輔,並非附炎趨勢的小人。即使失去盧依,在南荒諸族還
大有可為,為何要自甘下流呢?」
「你難道不明白?」巫辰用手指點了點子微先元,「就是因為你。」
「我?」
「如果你和那幾個師侄散了發,投到我翼道門下,昊教就算有晶嵐那妮子撐
著,也只算個屁。可現在昊教之外又有你雲池宗,哪里還有我翼道容身之處。可
惜巫癸死得太早,巫羽又破門出教,我們這幾根老骨頭還能撐住十羽殿幾日?翼
道再不改弦易轍,就欲退無路了。」
子微先元苦笑道:「大巫太看得起小子了吧。」
巫辰嘆了口氣,「我早就說過,本宗擇才有誤,放著自己的人才不珍惜,結
果枝葉凋零。好了,話都已經說了。我這條老命在此,公子也未必那么容易取了
去。公子想走,我也留不住。不如好說好散,下次見面再拚個死活吧。」
子微先元看著他袍服上那塗成黑色的凹鏡,想起鳳清菊當日的論斷,只怕自
己在他的黑巫術下也討不了好去。
「大巫既然這么說了,小子本該拍拍屁股走人。不過鷺絲夫人是我雲池宗要
緊人物,還請賜還。」
巫辰搖頭道:「這小子真是難纏。」
子微先元趁機道:「雲池宗子微先元見過夫人。先元與令郎情同手足,特地
來迎接夫人。」
鷺絲夫人這時才知道子微先元的身份,「你是鸛辛的同門?鸛兒還好么?」
「一切都好。夫人隨先元回去,便能母子團聚。」
鷺絲夫人偷偷看了一眼峭魃君虞,沒有作聲。
巫辰咳了一聲,朝峭魃君虞拱手道:「請大王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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峭魃君虞冷冷道:「我的侍姬,豈能送人。」
鷺絲夫人囁嚅片刻,低聲道:「賤妾已是大王的侍姬,無顏再見鸛兒……」
子微先元一顆心直沉下去,不知道該怎么向鸛辛交待。
鷺絲夫人揚起臉,殷殷道:「請公子轉告鸛兒,大王待賤妾很好,還答應用
他爹爹報仇。我和鱺笙得脫大難,受大王庇護,讓他不要擔心。他日終有見面的
日子。」
子微先元默然良久,然後道:「夫人珍重。」他說著飛身而起,最後一字已
經從洞外傳來。
巫辰持著他從不離手的鹿角杖,躬身道:「巫辰見過大王。」
峭魃君虞坐在石上,吩咐道:「鷺姬,過來為我著衣。」
鷺絲夫人猶豫了一下,紅著臉赤身裸體地從虎皮中爬出來,為他披上衣服。
峭魃君虞這才說道:「翼道與昊教連手闖入梟峒,不過數月之前的事,怎么
會突然這么看起我?」
「當日巫耽僥幸逃生,敝宗才知道巫羽的下落。我與大巫長商議,當即傳命
敝宗,不得與大王為敵。」
「如果我沒記錯,巫羽是翼道的叛徒吧。」
「讓敝宗下定決心的,並非巫羽。」巫辰頓了一下,然後道:「而是因為大
王是巫癸的血裔。」
「你們眼光倒犀利。」峭魃君虞話風一轉,「巫癸不是你們下令誅殺的么?」
「大王可知道敝宗為何會下誅殺令?」
峭魃君虞淡淡道:「說。」
「當日昊教遞來帛書,指明巫癸私闖崇神宮,犯下十重大罪,大巫長與我隨
即當著崇神宮使者的面頒令誅殺。」巫辰道:「因為所列的罪狀中,不僅有偷窺
昊教重寶昊陽之書,還有一樁是誘奸女神官晶荃。晶荃與執掌崇神宮的晶嵐同出
百越後族,身份顯貴——」峭魃君虞打斷他,「所以你們就拿巫癸的頭顱去求和?」
巫辰道:「為了翼道,犧牲一個弟子又有何關系?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巫羽
破教而出,巫癸不知所終。翼道也被排擠出百越,元氣大傷。在碧月池我見到大
王施展本宗巫術,猶如巫癸重生,才知曉大王的身份。」
「巫癸在翼道排名很高么?」
「巫癸才華橫溢,是敝宗不世出的人才。只是秉性風流,未得善終。」巫辰
道:「翼道一誤再誤,誰知巫癸不僅留下血裔,還將法術傳於大王。我與大巫長
參詳,這定是翼神的旨意,讓大王來挽救敝宗。」
峭魃君虞目光閃閃地盯瘨了,突然放聲長笑,「我父死前曾留下遺言——當
我吞下蛇魄,便會背生雙翼。原來是指翼道。好!我峭魃君虞應諾,只要你們助
我掃平南荒,翼道便是我定下的國教。也是南荒唯一的秘御法宗!」
巫辰將手放在額上,伏身道:「多謝大王。」
峭魃君虞不羈的濃發被鷺絲夫人仔細挽成一束,她仍赤著身子,卻把用來遮
體的薄紗纏在主人臂腿的傷口上。
峭魃君虞冷笑道:「說到底,巫癸之死都是因為晶荃這個賤人,她死了嗎?」
「崇神宮對此事秘而不宣,只是除去晶荃的神官身份。如今是安成君的正妃。」
「安成君?」峭魃君虞看了鷺姬一眼,「倒是很巧。」他站起身,淡淡道:
「待此間事情了結,隨我一同去胤都吧。」
巫辰躬身道:「遵命。」
40
回到萬壑松風,已經天色大亮。祭彤、鸛辛與鶴舞天不亮就離開庄園去了姑
胥,子微先元一夜奔波,這會兒早已疲不能興,與庄中的老仆說了幾句,便回房
坐定,凝神入微,自行煉養元氣。
與南荒秘御法宗盛行的巫術異法不同,雲池宗最重養氣,以內視而至神通。
子微先元一坐便是五個時辰,直到暮色四合才睜開眼睛。
那老仆敲門進來,「夫人有請公子。」
「勞煩老丈了。」美人相邀,子微先元自然樂得從命。
壑中松風陣陣,坐在室中,彷佛坐在一條靜謐的小舟上,四周都是翻滾的波
濤。子微先元靜心聽了許久,然後嘆道:「猶如驚濤拍岸,雲雪潮涌,令人心懷
一清。」
麗人嫣然一笑,「公子說得真好。」
她側身依在錦靠上,拿出一管碧綠的竹簫,在唇邊輕輕吹奏起來。子微先元
曾聽過鳳清菊的簫聲,鳳清菊的簫聲清越婉約,而這位美婦的簫聲卻低徊愁悵,
如怨如慕,有著難以排遣的寂寞。
子微先元想起她一生都在這深山中小小的庄園里,從未離開過。這樣的如花
美眷,卻在空谷中孤零零老去,讓人禁不住嘆息。
良久,子微先元道:「夫人吹的這一曲先元從未聽過,不知是什么曲子?」
「奴家也不知道呢。」夫人柔聲道:「是夫君教了奴家這一曲,卻不知它還
有名字。」
子微先元嘆道:「尊夫定是位超凡出塵的高人。」
「是嗎?」夫人怔了片刻,低聲道:「奴家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哦?」
夫人眼圈慢慢紅了起來,「他說荷花開放的時候就會回來,可荷花已經開了
七次。」
子微先元沒想到會引起她的傷心事,歉然道:「抱歉。在下不知道是這樣…
…」
夫人用一條羅帕抵去淚痕,展顏一笑,「奴家失態了。」
她斂衣捧起一只瓷盞,「請公子用茶。」
子微先元接過茶盞,忽然抬起頭。室內松濤依舊,但落在子微先元耳中,卻
多了一絲陰森的殺意。
大門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像被重物撞得粉碎。接著傳來老仆的聲音,「什么
人!」
子微先元一把拉開室門,仆人的慘叫聲已經四處響起,接著一聲凄厲的狼嗥
劃破了山中的暮色。
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穿過月洞門,正是應門的老仆,他胸前衣衫盡碎,露出
一道血肉模糊的爪痕,嘶聲道:「夫人快走!是妖物!妖——」話音未落,一頭
蒼黑色的巨狼猛然從背後躥出,一口咬斷了老仆的脖頸。
夫人驚叫一聲,躲在子微先元身後,身子不住發抖。
子微先元揚手一揮,一道白光從巨狼頭顱正中穿過,余勢未衰,呯的一聲撞
在粉牆上,摔得粉碎,正是他手中的瓷盞。
巨狼篷的倒在地上,頭尾還在不住抽動。子微先元道:「山中怎會有這樣巨
大的怪狼?」
夫人顫聲道:「奴家從未見過……」
即使這些凶獸出自北碭山,也不會無緣無故地襲擊住人的居所。子微先元忽
然道:「不對!」
說著一團火光從外庭升起,竟是有人在放火焚燒。
子微先元高聲道:「究竟是什么人!與家主有何仇怨!」
一個黑色的身影躍上院牆,火光中能看到他衣上糾纏的布縷和反光的銅鏡。
子微先元眼神一厲,「是你!」
那人拿著丫形木杖,神情陰狠,卻是昔日在梟峒見過巫耽。巫耽陰森森一笑,
「你就是子微先元嗎?」
子微先元頓時明白過來,他們要找的人是自己,這庄園中送命的仆佣,都是
受了無妄之災。
狼群聚集起來,隔著那只小小的池塘朝竹舍揚聲嘶嚎。透過月洞門,能影影
綽綽看到翼道弟子正不斷涌來。
「走!」子微先元低喝一聲,攬起夫人的腰肢,屈身一彈,用背脊撞開精舍
的竹牆,然後飛身而起。
庄園後不過幾步就是絕壁,子微先元毫不停頓地越過懸崖,朝松林遍布的山
壑中躍去。夫人驚呼著緊緊摟住他的身體,把臉埋在他的肩頭,嚇得不敢睜眼。
劇烈的風聲從耳邊不住掠過,忽然身體一輕,奇跡般停止墜落。夫人小心翼
翼地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飄浮在空中,腳下是連綿的松林,除了腰間
的臂膀,四周空盪盪一無憑借。
她抬起臉,驚喜地說道:「你是在飛嗎?」
子微先元道:「算是吧。」
「你是神靈嗎?為什么你能飛?」
「如果你能把握到天地間流動的氣息,也能飛翔。」
「能教我嗎?」
子微先元頓時頭大如斗,「這並不是很容易……」
夫人看著腳下掠過的松枝,像一個好奇的小女孩般,不時發出驚嘆。忽然她
回過頭,星眸中映出遠處一片火光。那座小小的庄園已經完全被烈火吞噬,燃燒
的屋梁不斷倒塌。
夫人眼中的驚喜退去,露出害怕又難過的神情,「他們是什么人?」
「翼道。他們剛剛投靠了峭魃君虞。」
「那些身上掛著好多布縷的人嗎?還有銅鏡。他們的樣子好奇怪。」
「那是他們的法器。那些布條上有符咒,用來配合銅鏡施展他們的巫術。」
「他們是巫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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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厲害的巫師。如果你仔細看,會發現他們的耳朵大都殘缺不全。因為
他們要用自己的血肉祭祀翼神。」
「翼神?」
「是翼道崇拜的神靈。據說翼神有五種幻身,十只羽翼,一半白色的,叫光
明之翼,另一半是黑色的,叫失落之翼。他們的巫術就來自於翼神的力量。」
「什么樣的巫術?」
「最常見的是幻術,擅長幻術的巫師能控制你看到的一切。他們還擅長駕馭
野獸,豢養一些奇怪的妖物。」子微先元用平靜的語氣盡力解釋,來緩解她所受
的驚嚇。
過了一會兒,夫人的聲音低低響起,「他們都死了嗎?」
子微先元點了點頭。
幾滴溫熱的淚水落在子微先元衣襟上,夫人低泣道:「那些巫師為什么要殺
人?」
子微先元沉默了一會兒,「他們要殺的是我。很抱歉,是我連累了你們。」
「為什么——」子微先元忽然掩住她的口,輕煙般沒入松林。一只褐色的貓
頭鷹從樹梢掠過,橙黃的眼睛圓瞪著,緩緩飛向遠方。林中落滿松針,就像一屋
厚厚的地毯。子微先元貼在她耳邊低聲道:「不要動。他們在用禽鳥的眼睛。
後面還有。」
過了一會兒,又一只貓頭鷹飛過樹梢。子微先元把夫人擋在身下,兩人屏住
呼吸,看著它在頭頂盤旋。
夫人心頭突突直跳,她不像子微先元一樣能把呼吸控制自如,只屏了片刻,
就彷佛要窒息一般,腦中一陣眩暈。她伏下臉,小心地透了口氣。山風不知何時
停了,四周一片靜謐,能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劇烈。
夜涼如水,背後卻一片溫暖。隔著薄薄的衣物,能感覺到背後那個男子的心
跳,平穩而沉靜。熱氣傳入肌膚,彷佛兩具身體融為一體。夫人動了下身體,臉
上忽然一紅。她本來伏在地上,這會兒一動,圓翹的臀部磨過一個硬硬的物體,
正掉在臀縫中間。
夫人不好意思地扭動了一下圓臀,想擺脫尷尬,但她屁股又圓又翹,扭動中
反而讓那事物頂得更深。那個物體又分外敏感,被她柔軟的臀肉夾住一磨擦,立
刻膨脹起來。夫人的臉頓時紅了。
那頭貓頭鷹剛離開,又飛來一頭,這頭貓頭鷹更加細致,幾乎每棵松樹都要
繞過一圈。她不敢再動,只能小心翼翼地等著這只不祥的凶禽離開。
那根物體在她臀間漸漸膨脹,越來越硬,一點一點擠入臀縫,頂住她臀下那
片柔軟的凹處。等最後一只貓頭鷹飛過,已經過了半個時辰。兩人又等了片刻,
確定再沒有貓頭鷹飛來,子微先元才連忙翻身起來。
夫人仍伏在松針上,嬌媚的玉臉已經紅透了。她掠了掠松開的鬢角,含羞看
了子微先元一眼,小聲嗔道:「你不是個好人。」
子微先元尷尬萬分,他倒不是有意輕薄,只是這么個活色生香的美婦抱在懷
中,任誰都難免會沖動。尤其是她屁股扭動時那種溫軟滑膩的觸感,連石頭人也
受不住。
子微先元道:「我不是意冒犯……」說著伸手拉她起身。
夫人瞥了他一眼,眼中滿是旖旎的羞色,卻沒有起身。子微先元心頭一跳,
只見她咬住紅唇,嬌羞伏下臉去,那具柔美的身軀伏在地上,顯露出腰臀迷人的
曲線。
子微先元心頭一陣悸動,伸出的手情不自禁地擁住了她的身體。夫人顫抖了
一下,並沒有掙開,反而變得柔軟起來。
深夜中的林中洋溢著松木的清香。子微先元緩緩抽下夫人的衣帶,撩起她碧
綠的長裙。絲綢制成的長裙像水一樣柔滑,裙下是一條淡綠的褻褲。子微先元把
手指伸到這麗人腰間,輕輕褪下褻褲。
夫人害羞地掩住面孔,身子一動不動,任他輕薄。淡綠的褻褲慢慢褪下,露
出一只白滑圓翹的美臀。子微先元伸入臀縫,輕輕一觸,只覺指尖一片滑膩。這
會兒弓在弦上,子微先元也不再客氣,伏在這麗人身上輕輕一送,擠進濕潤的花
徑。
夫人已經多時未曾交歡,下體緊狹有如處子,她吃痛地蹙起眉頭,低聲道:
「公子輕些……」
子微先元放慢動作,緩緩將陽具送入麗人體內。夫人蜜穴柔嫩之極,想插進
去卻並不容易,她穴口極緊,穴內生著一圈圈滑膩的嫩肉,緊緊夾住龜頭,肉棒
只插入一半,再難寸進。
夫人似乎知道他的窘狀,柔柔聳起雪臀,分開緊並的雙腿,然後彎下腰肢,
擺成便於進入的姿勢。果然這一下玉門盡開,子微先元挺身一捅,陽具順勢沒入
蜜穴,頂在夫人的花心上。
夫人低叫一聲,紅膩的穴口收緊,彷佛一只嬌艷的小嘴含住肉棒。穴內充滿
彈性的媚肉裹住棒身,輕顫著傳來一陣柔媚入骨的律動。
子微先元情欲勃發,反正此時追兵已去,良夜正長。他使出手段,陽具輕抽
緩送,在她體內肆意出沒。夫人在山中獨居多年,未曾歡好,被他一番抽送,那
只艷穴陰津泉涌,不多時便泄了身子。
子微先元怕她身子受創,抽送幾下便准備射精,誰知夫人白嫩的美臀一陣震
顫,穴中傳來一股吸力。軟膩的蜜肉含住龜頭一吸一吸,就像一只柔媚的小嘴,
吸得他酥爽無比,不幾下便一泄如注。
夫人拉好衣裙,將散亂的發絲一一拔到耳後,用釵子簪緊。然後含羞看了子
微先元一眼,低聲道:「公子好些了么?」
子微先元道:「夫人妍姿艷質,先元終生都忘不了這一晚。」
夫人輕聲道:「奴家夫君曾說,男子精動若不泄出,會傷了身子。奴家是怕
公子傷身……」說著扭過頭去。
子微先元真有些羨慕她那個杳無音信的夫君。方才交合時他已經發覺,這麗
人不僅媚質天成,而且被她夫君刻意雕琢過,一肌一膚無不極態盡妍。剛才她一
直分開腿馬趴在地,白膩緊湊的雪臀高翹著,臀溝張開,能清楚看到她後庭那朵
嬌花又柔又大,紅鮮鮮嬌艷欲滴,顯然早已被她夫君采擷過。
這會兒已經有了合體之歡,情形又是不同。子微先元展臂將夫人攬在懷中,
讓她坐在自己膝上,低笑道:「還不知道夫人芳名呢。」
夫人輕聲道:「奴家小字眉妍。」
「好名字,眉毛又秀又長,果然像畫的一樣。姓什么?」
夫人搖了搖頭,「奴家不知道。」
「哦?」
「奴家十六歲生過一場大病,小時的事都不記得了。夫君說姓氏沒什么要緊
的,就叫奴家眉兒。」
子微先元一怔,「你一直住在這山庄里?有多久了?」
「奴家記得的,有快二十年了。」
子微先元算了一下,笑道:「原來你比我大這么多。卻一點都看不出,倒像
是我的姊姊。」
眉夫人玉臉飛紅,論年紀,她差不多能做這少年的母親,但她獨居山中,又
是個柔弱女子,此時兩人相處,倒是以子微先元為長。
子微先元看著遠處未熄的煙火,說道:「不知道你夫君臨走時是否留下話?」
眉夫人忽然淚盈於睫,「沒有。這庄園是夫君親手建成,若夫君還在世,定
然不會讓人燒毀。」
看著她的淚痕,子微先元一陣心疼。他擁住眉夫人,說道:「此間禍事因我
而起,先元自然要負責到底。眉妍,願意跟我走么?」
眉夫人輕聲道:「奴家已無處可去,若公子不棄,奴家便隨了公子。」
子微先元暗自忖度,眉妍多半是某人的外室,不知那人出了什么變故,一去
不返。現在她無家可歸,只有先找個地方安置。
子微先元將眉夫人負在背上,說道:「我們去姑胥。」
「子微先元……」峭魃君虞搖了搖手,「不是那么容易殺的。」
巫耽抬起青白的面孔,嘶啞著喉嚨道:「昨日黎明,申服君已經隨城主華宥、
相邦左尹返回姑胥。」
「他倒見機的快。」峭魃君虞道:「巫辰已經去了胤都,你便去夷南吧。將
那里的情形報我知曉。巫羽未必想見你們,就不用讓她知道了。」
巫耽應諾了,又道:「眼下各方都知道大王在此,大王若留在此處,怕於大
王不利。」
峭魃君虞淡淡道:「我在等一個人。」
巫耽離開後,鷺絲夫人輕輕走了過來。她已經換了衣物,不再是衣不蔽體的
窘狀。她牽著女兒,跪在峭魃君虞身前,說道:「笙兒,這就是救了我們的主人。」
鱺笙不過十四五歲,年齡尚小,但繼承了母親雪白的肌膚和精美的五官,活
脫脫是個小美人。她一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這里,聽母親這么說,便納頭下
拜。
鷺絲夫人換了衣飾,白晝看來更增艷色。峭魃君虞抬手伸到她懷中,毫不客
氣地拉開她的衣襟,把她雙只豐滿的乳球拉到衣外,說道:「我座下侍姬從來沒
有這般妝扮。把衣物脫了。」
被他粗硬的大手抓住雙乳,鷺絲夫人渾身一陣酥麻,下體不由自主地夾緊,
接著便濕了。她臉也紅了,身子也軟了,嬌喘道:「笙兒……你先出去……」
鱺笙雖然不解人事,但看到母親雙乳裸露,被那個陌生的主人拿在手中玩弄,
也漲紅了臉,連忙跑出山洞。
母親的媚呻從背後不斷傳來,越來越急促。鱺笙一直走到洞外,才停下腳步。
山谷中草木蔥蘢,人跡罕至。遠遠望去,四周都是陡峭的山壁,與渠受舒緩的山
勢截然相異。
鱺笙坐在泉溪旁,把雙腳浸在水中,揚起臉漫無目標地看著群山雲天。
不知過了多久,眼角忽然掠過一個火紅的影子。鱺笙揚起臉,只見遠處一只
七彩的鳳鳥渾身浴火,正張開羽翼與山壁上一條長蛇廝殺。
不多時,鳳鳥一口啄住長蛇的七寸,將它咬成兩段,然後驕傲地昂起頭,振
翅朝天邊飛去。
鱺笙正在訝異,忽然腳踝處一癢。低頭看時,卻是一叢烏亮的毛發,短短的
略微彎曲,從山洞內的泉溪上游漂來。此刻出來得已經久了,她連忙洗凈足穿上
鞋襪,回到山洞。
洞內讓人臉紅的聲音已經停止,鱺笙慢慢走進去,抬眼一看,頓時羞赧起來。
鷺絲夫人赤條條趴在那個陌生的男人腿間,正揚起臉,用她甜美的唇舌服侍主人。
她沒有注意身後的聲音,那只白生生的大圓屁股高高翹著,那男子手掌伸到她臀
間,恣意玩弄著她柔艷的性器。那只嫩穴夾住一根手指,紅膩的穴口一縮一縮,
不住淌出濕淋淋的淫液。
峭魃君虞收回手,「鷺姬,起來吧。」
鷺絲夫人軟綿綿爬起來,回頭看見女兒,玉臉頓時漲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