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一切順利, 許藍走的時候趁著陸零接電話的功夫，說了句, 「你先好好考慮考慮吧，日子還長，不急。」

宋再一頓，忽然抬頭對上陸零投遞過來的視線。

他站在陽台, 半個身子逆著光，少年明朗。

拿著手機, 微微側頭, 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好像是英文。

和她對視的時候, 斂眸笑了笑, 沒移開視線。

宋再一頓, 急忙起身, 走到玄關。

「媽，我送你。」

許藍聞聲淡淡看了她一眼, 沒說什么。

……

天氣漸涼, s市的熱氣終於散去了一些。

天都好看了幾分，小區里來來往往的人, 大家都不知何時換上了長袖長褲。

宋再看了眼身上的裙子, 有點尷尬。

「冷？」許藍看了她一眼，正打讓她回去,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兩個人同時回頭。

是陸零。

他手里不知道從哪翻出來了一件外套, 灰色的, 很長，不薄。

徑直走到宋再身邊，面不改色地給她披上，「你怎么不穿外套。」

宋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喉嚨里像含了一塊蜂蜜糖，她笑了笑，拉住他的手。

「我忘了，不好意思啦。」

陸零看著她，「下次不准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宋再笑。

「算了，忘了我再給你拿下來。」陸零轉身欲走，好像才想起來給許藍打招呼，「媽，我先回去了。」

許藍「咳」了一聲，終於應了一聲，「嗯，回去吧。」

陸零好像不知道這一個「嗯」字有什么意義，但宋再卻心口一熱，她感覺眼眶有點酸，有種自家小孩終於被別人欣賞的滿足感。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陸零的背影，高大，卻也清瘦。

不過和他的人一樣，很干凈。

能遇到陸零，她一直覺得是件很難得的事情。

「還看什么啊，都走遠了。」許藍打趣了她一句。

宋再「哼唧」一聲，摟住許藍的手臂，情不自禁地撒起嬌來。

從小到大，父母都很疼她，尊重她一切想法。她能有現在的性格，和家庭環境，以及父母的教育方式都脫不了關系。

「媽，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和陸零相處的日常歷歷在目，她目光一片柔情，聲音也軟軟的，像水一樣，滲透人的每一個部位，「他年輕，不太懂人情世故，情商……可能也有一點低，現在看來，可能很純粹，但日後也許會有麻煩。」

她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陸零年輕，是優點，也是缺點。

他很年輕，日後可以學很多東西，可他的性格是短板。

「媽，人人都有優缺點。」宋再活得很明白，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如果我找了一個處事圓滑，經驗豐富的男人，他或許可以照顧我，可以照顧所有人的想法，可那不是唯一的，那個人，他會非常優秀，像一個談判官，對世界上每一個人都一樣的態度，對我也一樣，於他而言，我和別人沒什么區別。陸零不一樣，他對你好，就只對你好，他不會欺騙你，他的所有都坦坦誠誠擺在你面前，你要，他就給，你不要，他也給。」

說到這里，宋再輕輕笑了一聲，想起陸零倔強的性格，他或許真得有些執著，可執著往往是成功的重要因素。

倘若他沒有那么執著，他們一定不會那么快在一起。

盡管她知道，他們的結局，一定都是在一起。

但她想盡快，只要想起日後會在一起醒來，睡覺，吃飯，她都對以後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比期待以後更美好嗎？

「我記得你高中學的文？」

許藍忽然把話題扯那么遠，宋再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片刻後才懵懵地點了點頭。

「那你應該比誰都清楚，特殊情況特殊對待。」許藍說，「我知道一個人，本來想把他介紹給你，他很優秀，像你說的一樣，對所有人都很好，很尊重每個人的想法，他處事能力很強，幾乎能顧全所有人，和她在一起，你會很輕松。」

宋再一滯，抬眸，視線緩緩落在許藍眼睛上。

「但後來我見到了另一個人，他在她面前，喜怒無常，不能輕而易舉控制自己的脾性，但他也是真的，更是純粹的。」許藍笑了笑，「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可以捧陸零，但絕對不能踩別人。」

宋再愣住了。

許藍移開目光，落在遠處的小操場上。

宋再跟著看過去。

男孩子穿著運動秋衣揮汗肆意，陽光明媚，休息椅上有舉著礦泉水瓶，臉紅脖子紅的女生。

宋再想，如果陸零在打球，她一定也是如此，滿目崇拜。

耳邊響起許藍的聲音。

「你說了那么多，不過是因為你喜歡他。日後你不喜歡他，他的執著會變成偏執，他的什么都給你會變成不顧別人的想法，他的一舉一動都變成了幼稚，他的純粹變成了單純，成年人的世界里，單純可不是什么褒義詞，不過——」

說到這里，許藍停頓了一下，她偏頭，眉目慈祥。

「還是恭喜我家女兒，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人。」

宋再「嗯」了一聲，主動抱住許藍。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許藍一定不會阻止她，一定會理解她。

因為許藍也是這樣，大家閨秀，卻因為喜歡，和一個什么都不會只會教書的窮教師她爸爸在一起。

很多時候，你覺得他優秀，不過是因為你喜歡他。

可是，你喜歡他，就夠了。

……

陸零有工作要走，就在s市，他懶懶地窩在沙發里，硬生生把同城工作演成了跨國思念。

他一手勾著飽飽的尾巴，一手撐著腦袋，不高興。

宋再脫了外套掛在衣架上，笑到不行。

「這位同學，你不打算掙錢了？」宋再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飽飽立刻站起來，弓了弓細長的身子，跳下沙發卧到了地毯上。

沙發很軟，一塌，她滑到了他懷里。

陸零順勢摟住，壓過來，他手臂線條很結實，撐在她兩側。

莫名撩人。

宋再微微仰起脖子，目光落在他下巴上。

有些犯青。

宋再摸上去，有些扎手。

癢癢的。

「你陪我去。」陸零垂眸，深黑色眼睛注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