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青鳥殷勤為探看(1 / 2)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 孫穎嚇了一跳。

她昨晚睡得特別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臨水觀環境好, 反正一夜無夢就醒來了。結果一出去, 看到段佳澤眼睛底下兩只大大的黑眼圈,嘴巴也是腫的。

孫穎琢磨了半天, 「佳佳啊……你這是徹夜抽自己嘴巴了嗎?」

段佳澤:「……」

孫穎也不是不諳世事, 她也覺得段佳澤這嘴巴像是被人親的。但是她哪能想到,就他們倆上山, 段佳澤的嘴巴總不能是道士親腫吧,那只能這么猜了。

段佳澤無奈地捂著嘴,「沒有……蚊子叮的。」

段佳澤一想到就來氣,昨晚他琢磨著自己心境不對, 陸壓那個大流氓, 吹著吹著就親上來了, 把他親得快喘不過氣之後,自己就害羞(??)地飛走了。

真是飛走了啊, 親著呢,整個變成一只鳥, 從窗戶飛走了。

最可恨的是窗戶還是關著的, 這下被他給撞破了。

幸好沒打擾人,昨晚段佳澤木然在床上坐了一分鍾後, 就爬起來修了半夜的窗戶。

後來還收到凌霄希望工程的新通知,說有新的派遣動物在途了,段佳澤一想到自己明天還不在園里, 不知道派遣動物什么時候來,誰去接待……這么一夜就過去了。

你說可氣不可氣?

這開幕式是在早上九點,段佳澤和孫穎吃了道士送來的早餐,就往充作會場的道觀場地去了,此處早搭了台,座位上還都有名字。

段佳澤的座位就在不前不後的地方,這是他問過的,別給他安排到前面的座位。

人陸陸續續來了,段佳澤居然還看到了曲鑫和他媽媽,曲鑫雖然沒有正式出家,也穿著一身道袍,看起來格外可愛,跑過來和孫穎、段佳澤打招呼:「孫老師,園長叔叔。」

孫穎這個老師和曲鑫這個小心學生在這樣的場合上見面,還真是別有一番幽默感,孫穎蹲下來抱著曲鑫自拍合影。

那邊段佳澤又看到幾個熟人,謝七情,還有昨日叫無治的小道士師兄弟。徐無治手打著石膏、吊在胸口,遠遠和段佳澤對視一眼,猶豫一下也沒過來,就點了點頭示意。

徐無治他們昨晚回去打聽之後,沒想到這個動物園園長還真和周觀主交情匪淺,再看今日座位居然也能排在中間,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內情。不過周觀主都說就這么算了,當沒發生過,所以徐無治沒過來說些什么,只是點頭示意。

段佳澤也十分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謝七情還過來和他寒暄了幾句,一對,謝七情座位和他離得也不算遠,隔了兩三個人。

謝七情:「段園長沒休息好?」

段佳澤摸了摸自己的黑眼圈,「是啊……謝道長也是?」

謝七情的臉上赫然也掛著黑眼圈,不過他昨晚可沒修窗戶,只是因為今日的遭遇,有感於心,不免夜里多想,翻來覆去也沒睡幾個小時,想的全是以前的事情。

此時聽到段佳澤問起來,謝七情尷尬地笑了笑:「是啊,蚊子多。」

孫穎不禁側頭看過去,心想難道寶塔山的蚊子真的很多嗎?怎么昨晚就沒一個叮我?

人陸續來齊之後,就有領導上去發言,段佳澤聽到旁邊的記者在說些什么:「快點拍,抓緊,待會兒這些人都玩手機了!」

段佳澤頓時一囧,他正打算待會兒睡覺的,和玩手機也差不多……

這次論壇陣仗其實真的很大,來了幾百個嘉賓,里頭有不同國家、不同流派的代表。一些中央領導、國際組織也有賀信、賀電,足見規模。

等開幕式以後,會有各種主題發言和分組討論,段佳澤看了一下發的流程書,居然還有個議題是什么「道法自然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孫穎知道段佳澤困了,那么大黑眼圈,小聲道:「你睡吧,要是有什么精彩的節目我喊你起來。」

現在還是各級領導講話呢,段佳澤嗯了一聲,趴在桌上就睡了。

過了也不知道多久,段佳澤迷迷糊糊被孫穎推醒,「我靠,有大場面!」

段佳澤抬頭一看,卻是幾百名穿著道袍的道士,從台上延伸到台下,把整個會場都包圍住了,然後開始打太極。

開幕式有音樂、舞蹈各種表演,唯獨這一個,是由真正的道士們來出演的,而且不止是臨水觀的倒是,還有一些他們同流派的道友。

這下真把段佳澤給驚著了,之前他一直覺得這些道士非常世俗化了,即使還會一些法術,他們的言行舉止也非常有煙火氣。

但是在此刻,一個個看上去真的倍兒出塵。

水分遇到寶塔山上的冷空氣,在他們身後的山林間形成了層層霧氣,還有絲絲縷縷纏繞到了近處,襯得氣氛很有仙氣。

在這樣的環境下,尤其仙風道骨的道長們舉手投足全都節奏一致,卻並非生硬的拷貝,而是讓人感到和諧的一致。拳法柔中帶剛,招式中帶有氣勁,將旁邊人的衣服和頭發都帶起來了。

電視台的轉播人員趕緊操控搖臂拍這個畫面:圍著會場的道士們一起打出一拳,然後周圍一圈的來賓發絲、衣擺齊齊飄動,即便沒有聲音,也能讓人感受到那種力道。

這些來賓里有的是道士,有的是社會人士,道士們安然坐著,社會人士則是咋舌不已,偏頭看去。

這個風也有大有小,一些年紀稍大、功底扎實的道長一招打出去再兜回來,帶起的風大得把一個來賓假發都掀起一半,實在尷尬。

這是臨水觀有意要露一手——當然,這一手驚艷卻並不誇張,還不至於嚇到普通人,不然國家也不會讓他們弄這個論壇

看直播的觀眾更是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奔走相告:快去看國際道教論壇的直播,道長們露真功夫了!

嚯,那拳風,把人假發都吹起來了!

這一個節目調動了現場的熱情,直到結束後,議論還不少。

……

這結束後的活動,應當是各位專家大師,分組討論議題,以及一些主題講座。因為這一出節目,卻是有幾個社會人士臨時想求教一下。

他們屬於那種半信半不信的,求到入場資格,看到這一幕希望道長們還能露點別的真功夫,比如道家的符咒什么的。要是能當場展示那就最好了。

真正的符籙怎么可能在直播下展示出來,當然是他們私底下討論的,但是人家問起來,也沒必要拒絕,只不過稍微變通一下。

能掌握符籙功課的,還是小部分,這幾人問的是分組的一位道長,謝七情的師兄,他便隨手派謝七情去了。

謝七情畫符的功力厲害啊,又長期應付一些富商,小有名氣,深知該怎么忽悠,與他修為有沒有問題倒是沒關系了,有時候掌握心理更重要。

謝七情也不拒絕,淡淡道:「我為大家展示凈身神咒的畫法,此符可以清凈身心,盪穢除惡,好叫你待會兒更好聽道長們的講座。」

無論是有沒有實力的道士,都喜歡用這個符咒來展示。

尤其對於後者來說,因為這個神咒的作用是讓人靜心修煉,也就是很難分辨出來到底管不管用。既容易被外在因素影響,產生心理作用,又能夠在你沒被影響、不相信的時候,亂忽悠一把,說是你自己心態不行。

而圍觀的人看到,自己心里也會各有想法,反正一句話:很方便忽悠。

今天來這里的,大多數有些信道,這就更好忽悠了。

段佳澤本來打算走了的,看到有人圍起來,又被孫穎拖過來看熱鬧。

走到近前,才發現是謝七情在展示。

謝七情提筆,沾著朱砂在黃紙上畫符,一筆而成,同時口中念咒:「……朱雀玄武,侍衛我真,急急如律令!」

段佳澤聽到朱雀兩個字,眼睛就微微睜大了一點。

不過已經來不及了,謝七情不知道自己的情況,以為還是修為有損,這個咒肯定成不了,反正靠他畫符的樣子和口才就行了,再說也不是要求每個人都信。

旁邊還有記者感興趣地在拍,心里想著回去加個字幕,這就等於民俗表演啊。

誰知下一刻,謝七情符咒成了的時候,在場三十米范圍內的人,全都感覺到一陣清風拂過心頭,然後從頭到腳,從內到外都被洗滌了一般,陷入了一種有點空靈的狀態。

當他們從這種狀態清醒,好像過去三秒,也好像過去三十年,但是總歸全身都清靜自然,極為舒暢,靈台一片清明。

……

這種玄之又玄的狀態,令在場每個人都互相對視了一下,然後從彼此的神色中看到,他們可能有一樣的感受。

謝七情也呆住了,他發現所有人都用敬畏的眼神看著自己!

這個咒,以前謝七情也用過。在這個末法時代,即便謝七情在符咒一道上極有天賦,但是施法之後,也只有一個人能夠享受凈身神咒的作用。

要不是這些人眼中的情緒太明顯,他都要以為這么多人看著自己是因為自己褲腰帶松了!

好在謝七情也是非常精明的,很快反應過來,神棍兮兮地道:「符咒只是輔助,若你自己心靜,也無需我再多言……」

謝七情心中慶幸,好在他用的是這個符咒啊,即便實用范圍擴大了,也是內在的表現。今天能來的,最少也是像那幾人一樣,半信半不信,很好忽悠。

至於記者……《走x科學》都能辦那么多年,他們還能不知道怎么做?

謝七情一直以為自己修為倘若有恢復的一天,他一定會陷入狂喜。但是在它莫名其妙,甚至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之時,他卻發現自己並沒有太大的欣喜。

仔細感受,卻是突破了一層心境。

這些剛剛被滌盪了心靈的人見到有真本事的人呢,自問不是心理作用,恨不得圍著謝七情一頓問道。

謝七情的師兄弟們也在方才的范圍內,此刻震驚過後,也都圍了上來。

在人群之中,謝七情瞥見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頭也不回地離開,好似是靈囿的段園長。謝七情不知為何想喊住他,但是轉念又覺得叫人家做什么呢,他們也算一笑泯恩仇,相信日後再見亦是朋友。

甚至,我也許應該為他做什么事呢……謝七情竟是油然而生這樣的念頭,仿佛冥冥之中還有因果尚未了結。

也不知道,靈囿動物園開到這么大,還會需要些什么。

謝七情再看了段佳澤的背影一眼,就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來了。

……

「怎么走了?剛剛那個道長太厲害了吧!」孫穎念叨道,「你沒有感覺嗎?我真的覺得心靈特別干凈了,好舒服啊!這也太玄妙了吧?」

「山風一吹,後面殿里還在放唱經,你能不舒服嗎?」段佳澤含糊道,「我覺得還可以啦。」

神殿里面的確在放著音頻,一個聲音醇厚的男聲在念經,如今道館里,唱經也能全自動化了,配上臨水觀的景色,的確從環境上就非常能影響人。

「可能是吧……不過別說,咱們華夏的傳統文化還真的有些門道,不是都騙人的,不然你說臨水觀能平白這么紅火嗎?」孫穎不是很有所謂地說道,那個神咒的作用也就是幾分鍾,並不會把人洗腦,所以她該怎么想還是怎么想,只是多了一點敬畏。

段佳澤聽了,感慨道:「那可不是么。」

華夏的傳統文化,之前的太極,還有白素貞展示過的醫術,對於現代人來說都很神奇了,不過也屬於人類里的神奇,讓人感慨先人的智慧。

段佳澤參加完開幕式就打算走了,他和周心棠打了招呼。下去的時候,山路上都滿是信徒或者看熱鬧的市民,段佳澤一看就怕了,和孫穎一起從小路走。

所謂小路,其實就是游客好玩在林間踏出來的泥巴小道,也能走,就是需要注意一點,反正寶塔山也不算太陡。

兩人一起走小路,段佳澤不時扶一下孫穎。

這時,孫穎忽然喊了一聲:「那什么鳥?」

什么鳥?這山里除了山雀,還能有些什么鳥?

段佳澤抬頭看去,沒在密密的樹冠間看到什么鳥,但是孫穎的話讓他有點警惕。一聽到鳥就想起陸壓,不會是陸壓那家伙又翹班飛過來了吧?

一想到這一點,段佳澤就有點膽怯,又有點想逮著陸壓,說一下昨晚害他呆坐半夜的事……

但是這么一看,空空如也,並沒看到什么活物。

「哪呢?」段佳澤納悶地抬著頭,不一會兒,還真看到樹干後面穿出來一只鳥,落在枝頭。

這只鳥……可太漂亮了!

它有著青翠的羽毛,比起翠鳥要淡一些,就像玉石的顏色,翎毛、翅羽和尾羽都長長的,又極為柔順,耷拉著仿佛流淌下來一般。身形纖細,嘴巴尖尖細細,爪子上似乎還抓著什么東西。

這個世界上的鳥類太多了,即便是專家學者,也不能辨認出所有。所以孫穎看到這只鳥,一點懷疑也沒有,只是興奮地道:「這是什么鳥啊?佳佳,你認識嗎?太漂亮了吧!」

「不知道。再重復一遍,動物園園長也不一定認識所有動物。」段佳澤強調道。

下一刻,這只鳥就飛下枝頭,落在了段佳澤肩上。它看著也有兩掌那么大,但是站在段佳澤肩上,卻一點重量也沒有一般,好像只是一片羽毛。

孫穎:「……這還不是認識?」

段佳澤:「……」

段佳澤無語了,他真不「認識」這只鳥啊。

這只青色的漂亮小鳥抬起自己的左爪,這么近的距離段佳澤才看清楚,它抓著一張紙條。

「這是給我的?」段佳澤好奇地接過紙條。

孫穎在旁邊道:「不是吧,還會送信,是不是你們動物園養的,鳥太多你忘了?」

「……我也不知道。」段佳澤把紙條展開,卻見上面畫著一個歪歪扭扭的桃心,非常粗糙,還是漆黑色的,「???」

這什么意思,控訴他黑心周扒皮嗎??

孫穎眨了眨眼,「這是有人暗戀你吧,還特意訓了鳥來送信,就是手工不太好。」

段佳澤:「……」

段佳澤把紙條收起來,試探性地對鳥說道:「跟我一起回去?」

這小鳥鳴叫一聲,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反正沒飛走。

孫穎羨慕地看著落在段佳澤枝頭的鳥,「真是太漂亮了,還這么聽話,佳佳,這要是有人訓練來跟你告白的,你就答應了吧。」

「為什么,因為他的鳥漂亮啊?」段佳澤狂汗。

他們下了山,途中遇到一些游客,對段佳澤肩頭那只極其漂亮的玉青色小鳥紛紛側目,還有人上前搭訕,問段佳澤是什么品種的鳥,在哪買的。

幸好有孫穎在,她都能幫著回答:「朋友送的!我們也像知道哪兒買的呢?」

孫愛平那邊開車來接孫穎了,他們一家人有活動,段佳澤就告別,上了自己的車。

……

車上,段佳澤小心地問道:「你會說話嗎?」

肩上的鳥兒旋即化作了一名清秀可愛的青衣少女,笑容可掬地道:「園長你好,我是新來的動物,我叫水青,籍貫是蓬萊山。」

段佳澤把手機拿出來,果然,物流顯示已經到達,這就是新來的派遣動物。

段佳澤和水青握了握手,「你好,我還有點不敢認呢。這……這個怎么回事,你剛來就派你出來,還是遞小紙條……」

這紙條上畫著顆心,不是陸壓送的就有鬼了,誰還能有這個膽量?

水青一笑,露出來兩顆小虎牙,「沒關系,我不會迷路的,是我主動問有沒有活兒干的。你不知道,現在仙界傳信都用網絡了,沒我們什么事。唉,我覺得他們生活的也太浮躁了。」

段佳澤:「……」

他恍悟道:「你是青鳥啊?」

生活在蓬萊山,青色的,還專門送信,這不就是「青鳥殷勤為探看」那個青鳥么。

還是個失業的青鳥。

「對啊,」水青理所當然地說道,「對了,園長,你和陸壓道君關系很好嘛?千萬年來,我們青鳥一族還沒見過陸壓道君給誰送過信呢,雖然以他的修為也不需要我們送……」她轉為小聲說道,「我還以為他沒朋友!」

段佳澤:「……」

水青:「沒想到道君在人間界還交到了朋友,園長,放心,倘若以後你死了,我還負責幫你們從仙界送信到地府!」

段佳澤狂汗道:「謝謝你了啊!」

看來水青也不知道信上寫的是什么,否則肯定不會說這個話。

段佳澤開車一路回去,水青沒見過人間景象,興奮地在座位上跳來跳去。不過她太輕盈了,即便動作幅度很大,也沒有造成絲毫振動。

段佳澤忍不住問道:「你為什么會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