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寧聽他爆出粗口,一時愕然。
「昨日顧春寒平安的眼神與別人不同,這倒罷了,興許是我走眼。」蘇良臣沉吟道,「不過你的那首詩確實是合了她的心意。香山居士的那首詩寫的迎春花,後來我回去一回想才頓悟顧春寒頭上的小黃花正是迎春花,平安先生真是心細,蘇某自嘆不如;又有『金英翠萼帶春寒,黃色花中有幾般』句中有她的名字,我覺著她取名就是沖著迎春花去的,您是一語道出玄機,能不得她刮目相?」
「好像有點道理。」張寧裝傻道,「昨日我確是發現她戴得是迎春花,一時興起就想起了那首寫迎春花的詩句,只是後面蘇公子說的那些深意我真沒細想,湊巧。」
他一面說,一面琢磨:被蘇公子慫恿去見「顧春寒」,那更沒什么可疑之處了,完全就是水到渠成。他想罷便說:「若蘇公子是認真的,我自然可以去試試。羅兄和咱們倆都是好友,這點事我怎好拒絕?」
蘇良臣面上一喜,當街打躬作揖拜了拜:「先謝平安先生,確是幫了大忙。」
張寧一臉笑容,急忙客套著對拜。又想起在南京的畫舫上蘇良臣大約因為沒法做官而落寞,現在他這副迷勁,讓他去做官恐怕才是錯誤的道路;就像李白前後做過朝廷文官和軍閥幕僚,干出什么政績來了,好生寫詩比一般的大員影響力大得多。
蘇良臣迫不及待,二話不說就拉張寧上船,現在就去保揚湖找顧春寒。張寧趁機說道:「眼要吃午飯了,要不下午去罷。」
「我請我請。」蘇良臣爽快地說。
無論什么時候,混吃混喝是張寧所好也。
這下好了,本來方泠的住處他還得想辦法打聽才知道,有蘇良臣帶路,連打聽的事都省了,真是一個毫無破綻水到渠成的見面借口。
沿北城河而上,保揚湖湖畔的富貴景象張寧是見識過的。但方泠好像沒有住在湖邊,他們在一個碼頭下船後又步行了好長一段路。在那垂柳深深,石徑通幽之處,只見一處青瓦白牆的小院落,真是一個僻靜之所。
敲門拜見,一個小丫頭打開角門就說:「我家不見客,你們別來了,叫人見免不得閑言碎語。」
蘇良臣忙道:「我們是你們主人的熟人,小姑娘先通報一聲吧。」
又等了好一會兒,房門打開小丫頭說道:「夫人只見年輕的那位。」
張寧抬頭時,只見一扇窗前素影一晃,蘇良臣也急忙抬頭。張寧轉頭對蘇良臣道:「這道如何是好?」
「意料之中。」蘇良臣不以為意道,「平安先進去見面,混個面熟,以後才好引薦。」
「那只好如此了。」張寧微笑道。明明他蘇公子是名滿江浙的才子,現在卻被分別對待,只能呆在門外……
張寧提起長袍跨進門檻,又回頭道:「要不蘇公子今天先回去,引薦也急於一時,欲速而不達。」蘇良臣道:「也好,改日再登門造訪。」
院子很小,也很幽靜,種著一叢湘竹,幾顆翠柳。只是房屋修得不怎么端正,很隨意的幾間房分作兩排交在一處,外頭用圍牆圍著,大約本來只是什么人家出來踏青暫住的別院。
「主人就在屋里恭候,先生請吧。」小姑娘脆生生地說。她也許並不清楚服侍的人是什么人。
房門虛掩,張寧走到門前忽然想起古代有個和尚在糾結「推」還是「敲」,他直接推門而入。剛進去,身上一重,頓時溫軟滿懷,一個聲音柔聲道,「兩個多月不見你,好像隔了兩年一般。」
張寧道:「你家相公不在啊?」
「人家好好和你正經說話呢……」方泠用撒嬌般的口氣說,「你怎么還帶了個人來?」
張寧摟住她的腰,說道:「那個蘇公子,你見過的。他想結交你的相公,然後好教你唱戲。」
「什么酥公子、脆公子,全都一副招人厭煩的嘴臉。」方泠柔聲道,「他要結交我的相公,不是一起來的嗎,還要怎么結交?」
張寧心頭微微一陣難受:「我倒是想娶你……」納妓為妻官就別當了,其實不當官了也沒什么好舍不得的,他並不是個太功利的人,只是羅幺娘也不是個壞人……他好像見一雙又氣又傷心的眼睛:你這么快就變心了?
或許談不上變心,羅幺娘挺好的,對她何曾變過?
「算了吧。」方泠幽幽嘆了一口氣,「你還是娶楊士奇的女兒,不是和你同患難過么,又門當戶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