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清新一俚曲(1 / 2)

平安傳 西風緊 1635 字 2020-06-25

更新時間:202--02

蒙蒙的細雨,細無聲,風中的歌聲清晰可聞。爛泥的路面,長著青苔的陳舊房屋,目光呆滯的婦人,耳傍卻聽見了一陣清新的小曲,張寧駐足細聽,「第一綉要綉啥?要綉要挑天上團圓月呀團圓月……」

本來他暫時就找不到什么事要做,此時更忍不住好奇,循著那歌聲走到了一棟舊木樓前面,樓梯入口處站著一個短衣漢子,雙臂抱在胸前,一動不動地打量著張寧。張寧雖然穿的是棉布料子,可確實與這地方顯得有點格格不入,半新的直綴干凈得幾乎一塵不染,只有肩膀上有幾粒雨水珠子,熨得很平整、折疊的印子清晰可見,身處這個環境恐怕得用「打扮跟新郎官似的」來形容。

漢子只是打量著他,他便不動聲色嘗試通過,見漢子沒有阻攔,便繼續往樓梯上走。

這時已經聽見了上面的嘈雜聲,除了歌聲和弦聲,還有稀里嘩啦的雜音和說話吆喝的聲音,很熱鬧的樣子。張寧倒想起了以前老街上打麻將的茶館。

剛想到麻將館,走上樓一,張寧頓時就明白,真是個賭坊。桌面上擺著銅錢寶鈔等玩意,還有人搖骰子,有的則圍坐在桌子周圍拿著一些木片在玩,不是賭錢是什么?

上來個把人,大多數人都盯著桌子沒注意,對面有個中年漢子抬頭了一眼,目光有些空洞,然後伸手捏住鼻子「撲撲」醒了兩下,順手在凳子下面擦了擦手,就埋頭繼續手里木片了。

張寧循著歌聲一面屋子角落里的人,一面向一張大桌子走去,伸手往懷里一掏,抓了幾張寶鈔出來。

唱歌的是個小娘們,之前聽聲音就知道了。模樣長得還行,臉蛋勻稱下巴略尖秀氣、帶著稚氣,就是身材太瘦,乍一去好像很單薄也沒什么點,衣裳又破又大,起來空盪盪的。一旁還有個盤腿坐在地上用琴伴奏的老頭子,凌亂花白的胡須,臉上的皮膚枯而多皺紋,照樣是瘦,老少倆面相有點像,不知是父女還是祖孫。那把琴長得土灰土灰的,倒是和他們的衣服及環境融為一體,只有五根弦,琴身顯得短而小,大約少了少宮、少商兩個音節。

賣唱的,只比乞丐稍稍好點。

張寧走到圍著不少人的大桌子前,見面前畫的圖案上有大小二字,情知是押寶,就將一張面額一貫的寶鈔順手放在「大」上。寶鈔一貫和一貫銅錢是兩碼事,最多就相當於十個銅錢,要說流通時人們寧肯要十枚銅錢也不想要你那一貫寶鈔,只是強制流通的幣沒辦法將就用了。

「好了!」上方的庄家喝了一聲搖起骰子,左手換到右手十分嫻熟,不料初見呆滯的人玩起骰子來這般靈活。「砰!」庄家猛地將木筒子蓋在桌子上,回顧左右道:「下注下注。」這時周圍的人才紛紛放錢在面前的圖案上,張寧卻早就放了。沒一會兒庄家在眾目睽睽之下小心地揭開木筒子,人們聚精會神地盯著,一時間有人嘆息又人嘿嘿笑。三顆篩子加起來是十四點,應該是大吧?果然上方拿著錢一一對照時,陪了張寧一貫寶鈔。

滿是積垢的手背,填滿了黑泥的指甲……張寧的觀念里對人沒什么貴賤之分,但古人言「新沐者必彈冠」,本來自己穿得干干凈凈的本能地不想弄臟,又想起剛上來見到那個擦鼻涕的動作,就算面前擺的是錢也不想拿,輕輕一掀把贏來的一貫和拿出來的幾張寶鈔一起放在「大」上面。

一把輸完低調離開。他對這地方已經沒有了興趣,本來好奇於小娘子的歌聲,但親眼到了就失去了那一份神秘的幻想,發現不過就是無數眾生中的一員罷了。輸光了再走,便沒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如果直接連錢都不要了就走、好似大款一般,不符合張寧平常的處事風格。

不料他一個外行運氣卻特別好,一連贏了幾把,每次都是累加一起下注,一次都沒輸,面前倒堆起了一小堆寶鈔和銅錢。這尼瑪反而左右不是了,就算收錢走人有可能也走不了,他一個陌生人贏了就走會讓賭徒們非常不爽的。

「小哥運氣不錯哇!」庄家干笑道。周圍好幾個人都多了張寧幾眼。

張寧淡定地說道:「大伙兒幫我盯著一下,我去趟茅廁,回來收錢。」

說罷正待想下樓開溜,不料旁邊有人「好心」提醒道:「邊上就有茅房,那道小門。」

張寧干笑了一聲,道了聲謝,只好向那道門走去。剛推開門,頓時一陣惡臭撲面而來,張寧低頭一,滿地白色的蛆蟲蠕|動叫人頭皮發麻。總算中間放著兩塊磚頭,他硬著頭皮跨到那磚頭上,反手關上門站了一會兒。此時他的腦子里一陣空白,過了片刻,忽然有點小小的感觸,人確實是很脆弱的,如果自己要生活在大明朝最底層,得需要多大的勇氣……

過了一會兒,他從小屋子里走了出來,回到大桌子前,見自己那位置上的錢已經不見了,一分不剩,周圍的人卻仍然大模大樣地站著坐著沒走。他頓時一臉愕然道:「我的錢呢?」

「剛那一把你輸了,你不是自己把錢放在『大』上面的么?」庄家鎮定地說道。

張寧皺眉把手往交領里一摸,空著手拿出來說道:「我不是沒錢,今天帶的不多。」

旁邊的人笑而不語,估計不少人在暗想:遇到個富家小哥,完全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