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人生苦短世事無常(2 / 2)

平安傳 西風緊 1727 字 2020-06-25

張寧知道自己不能再說了,也跟著站起來,適時說道:「言盡於此,來這頓飯我是無福受用,先行告辭。」

說罷將鑰匙輕輕丟在坐的椅子上,不容分說轉身便走。

過了一會兒,文君拿一塊布墊著捧一大碗湯菜走了進來,放在桌子上,見老徐板著一張臉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正眼也不自己一眼,忍不住問道:「爺爺怎么了,那個人呢……鑰匙?」

「走了。」老徐緩下臉色,頓了頓又道,「他是揚州的判官,上回拿十兩銀子來估計就是為了試試咱們。」

文君撇了撇小嘴:「有幾個臭錢,拿人當猴兒耍!不過遇到個冤大頭也好,十兩加上那塊玉佩,夠我們好長一段日子了。或是留著這個錢辦點什么?」

老徐道:「能辦什么?買地又不夠,只能弄點家什做佃戶,可是人生地不熟落籍就不容易,也怕官府查咱們弄出底細來……這個張判官應該到咱們有點身手,想籠絡咱們,除此之外想不到別的用意。你這院子里的准備他很用了點心思,沒有目的大可不必如此。」

「種這些當官的名下的地沒有徭役,糧稅也輕。」文君輕輕說道,「可他肯定不是為了籠絡咱們做名下的佃戶,咱們也沒勞力,他更不用費那么多事找那種人……」

聽到沒勞動力老徐的嘴微微抽動了一下,說道:「正是如此,世上之事,給什么禮遇就得做什么事,守門小吏朱亥受魏國信陵君重用,獻的是殺魏國大將竊符救趙之計,計成只能望大軍出師而刎頸謝罪。今日張判官不計身份禮賢下士,讓我們做的肯定不是什么輕巧事,這碗飯咱們是不是端得了?」

文君好言道:「不行就算了嘛,這也是爺爺有本事,不然那官老爺怎么沒瞧上別人光瞧上您了?」

……喝了一碗甜而晶瑩的銀耳湯,吃了些糕點,張寧美美地在熱水里沐浴洗漱,換了貼身舒服的上好棉布衣裳,在窗前的案旁坐會兒准備休息了。柔和的燈光、舒服的的大房子,這世上人與人之間占有資源的多寡區別太明顯,也許公平如同典籍里的道義一樣很容易淪為洗牌的一種借口,人類先學會了使喚奴役動物,然後就學會了奴役同類。

不過在生老更替面前,確實人人都是平等的。他靜坐了一會兒,見櫃子上放著紙筆,便起身拿了東西過來,一時興起將茶杯里水倒了一點在硯台里,拿一枝沒清洗過的筆蘸了蘸,寫下了四個頗有柳骨顏筋感覺的字:人生苦短。

消磨了興致,他便順手將毛筆往硯台里一丟,脫衣服上床睡覺了。沒一會韓五便竊手怯腳地走進來,默默地為他收拾亂擺的東西。一個男的在卧房里干這種事,張寧不禁頭皮一陣發麻,不過這是他自己說要男仆的,怨不得別人。

第二天一早起來,張寧收拾停當到馬廄里取馬,徑直就去了城西北的那個院子。他牽著馬走到門口,了一眼院門沒鎖,又想人如果走了也不好把門鎖上,鑰匙不是留在里面了?他便伸手輕輕一推,不料就把門給推開了,一進的院子一目了然,只見祖孫二人還在。

老徐正坐在台階上的一把藤椅上,手上端著一個茶盅,而文君姑娘則拿著一根木棍在站在院子中間,正回頭來。老徐起身拜道:「張大人。」

張寧點點頭,順手將院門關上,然後把韁繩隨手往一棵樹上一拴了事。不緊不慢地做完這些瑣事,他便向前面走去,問道:「二位還住得習慣么?」

「不錯,很清靜。」老徐道。

張寧又淡然道:「我付了半年的租金,空著也是空著,住著習慣多住一陣子,不習慣了言語一聲便行。」

「張大人請,屋里坐下說話。」老徐道。

二人進堂屋入座,不一會文君端著兩盞茶上來,便站在門口賴著不走,好奇地想聽他們說話。老徐沒言語,張寧自然就由著她。

客套了幾句廢話,好像就沒什么話了,老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吞吞地開口道:「老夫本在陝西做衛指揮使知事,確是姓徐,倒沒有誆你。」

「嗯。」張寧點頭,並不插話,只是聽著。

老徐繼續說道:「膝下有個獨子,也在衛所里做武官,不料流年不利染病而亡,只給我留了個孫女,便是文君。她的生母因未能給徐家傳下香火,丈夫又過世便早早改嫁了。前幾年陝西布政使司派人押解本省錢賦上京,衛里命我帶兵護送,卻在半道遇到響馬,那馬賊漫山遍野撲來行走如風,官兵戰不利折損了許多兄弟錢賦被搶了個精光。那布政使司的人勾連衛指揮使,將大部罪責推卸到老夫頭上。老夫只好將老家的家產和所有值錢的東西變賣賠償,饒是如此仍差兩千多兩,已是無計可施。那西安的一家青樓又趁機想用一百兩買文君,老夫一怒之下打傷了數人,帶著文君逃亡江湖,轉眼好幾年了……」

「世事無常。」張寧慨嘆了一句,心想做官不小心也可能砸了鐵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