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節操(2 / 2)

平安傳 西風緊 2836 字 2020-06-25

或許通過董氏的影響,是否能讓於謙有所動搖?張寧也毫無把握,不過可以試試,反正沒shime損失。

他想到就去做,當下把事情委托給辟邪教的一個頭目江有德,讓他混進常德府去,嘗試與董氏聯系。江有德帶上了張寧的書信一封,還有於謙隨身物品的一塊玉佩作為憑據。

江有德領了命,騎快馬趕往常德城辦差。只要偽裝得當,混進城基本沒有難度;常德府偌大一個城池,人口眾多,需要外面長期輸送蔬菜、木柴、糧食、貨物等物資,在沒有受到嚴重威脅的時候無法戒嚴,戒嚴了也不是完全禁止進出。

張寧的差事,江有德當然准備盡力辦妥,不過他不想白白送死。於是把帶著的玉佩敲出半截,拿著一張條|子一起先送到府上探探再說。

董氏看到於謙的隨身玉佩自然認得,而那紙條上寫著:報官就別見於撫台了,若有誠意,改日再約見。

董氏果然沒報官,接著江有德才把她約到附近一家酒樓上。人多的地方,一則顯得自己沒有惡意,二則萬一有事跑路也方便。這次江有德才把張寧的書信送到她的手里,她沒有馬上答應,只道先思量後再決定。

張寧在信中的措辭十分有禮,稱呼嫂夫人,提及在京師時,多謝她在府上酒菜款待雲雲。又說與於謙並無私怨,抓他只是迫不得已。

董氏琢磨,於謙堂堂正三品大員,又在大軍占領的城里,平白被叛軍給抓了,肯定是去私見顧春寒時中招的;那顧春寒本來就是投了張寧的人,於謙居然還惦記著。

她回房從於謙的書架上翻出一份奏章來,是於謙從張寧以前的書房里帶回來的、關於幾年前上書海貿的奏折,那是張寧的親筆。她拿著書信和奏章的字跡仔細對比,果真是張寧的筆跡、並沒有差錯。而且又有於謙的隨身物品,董氏基本可以相信自己的夫君被張寧抓住了。

張寧會不會殺他?董氏十分擔憂,年紀輕輕就要成寡婦下半輩子連個依靠都沒有,她出身書香門第,夫君現今也是朝廷大臣,改嫁總是不好;要是普通百姓,那也是勉強可以選的。

她很想去看看於謙活著沒有,可是她一個婦人要去敵境又有些害怕,萬一是羊入虎口被污了清白怎么辦?

正是左右為難,不過她內心里也明白,自己不去確認夫君的安危是無法安心的。她想起了張寧的模樣和他的為人,其實他不是那種窮凶極惡的壞人,以前見面時印象甚好,儒雅有禮不說,還很干凈英俊,人品甚好的樣子。夫君其實也不是個庸人,結交好友時總是有選擇的。

手里的信上,一副好字。她心道:措辭那么客氣有禮,張寧確實是個有節操的士人。只過了一天,董氏就懷著忐忑的心情接受了張寧的邀請,帶了幾個家奴跟著張寧派來的人上了辰州的道路。

及至辰州,果然得張寧以禮相待,首先就差人安排了清雅的住處,然後請她到客廳見面。

張寧走進客廳時,見到董氏也不禁微微一愣,雖然以前見過,不過有點太久印象模糊。如今再見,他只覺於夫人著實也是個美人,身段並不太瘦,卻天生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兒,招人憐惜,而且皮膚白皙五官端庄,舉止表現得教養良好,著實是個良配。

有這么一個夫人,而且於謙也不是好色之徒,他干嘛去招惹顧春寒?張寧得知個大概,於謙中計就是因為顧春寒。雖說是舊識,但雙方本來就關系緊張,顧春寒是否用了美人計色|誘?想到這里,張寧就有種被戴了綠帽一般的不爽,顧春寒雖然不是他的正妻、而且在青樓呆過,但張寧曾對她真情實意,實在是放不開一種心理。

「我家夫君可還活著?」董氏剛見到張寧,都來不及見禮,就直接問了一句。

張寧好言道:「當然毫發無損。我與於侍郎本是舊友、又無私怨,弄到今天這般田地,只因各為其主(張寧名義上的主是建文帝)。我既捉住了於侍郎,便不再是敵了,自然是好生優待著的。」

董氏微微松了口氣,這才屈膝作了個萬福:「方才妾身失禮,讓湘王您見笑。若你們有些政務過節,妾身在此替夫君賠罪。」

忽然張寧話鋒一轉,嘆道:「只可惜於侍郎有時候過於迂腐,現在一心求死,我都擔心哪天沒看住,他自尋短見……」

「怎會這樣?」董氏剛剛才松的一口氣又提了起來,擔憂之色溢於言表,更顯楚楚可憐。

張寧道:「夫人得勸勸他才行。」

董氏哽咽道:「王爺能開恩讓我見他?我該怎么勸他才好?」

張寧掏出手帕遞了過去,董氏沒注意便隨手接了揩眼淚,片刻後才回過神來忙遞還,紅著臉哽咽道:「妾身失禮了。」張寧把手帕復揣進袖袋,只道「無妨無妨」,然後好言勸道:「你得勸他,凡事不可強求。天下的事顧不上,便先顧著最親近疼愛的人。只要為他的皇上盡力了,就算失敗了也不必那么執拗。」

「他能聽我的就好了。」董氏道,「肯定要扯出一番天下的大道理來。」

張寧愕然:「自家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的時候,天下人怎樣,與自己何干?」

「湘王的道理,我反倒愛聽。可是你這道理在夫君那里多半說不通。」董氏道。

張寧只得嘆氣道:「不過夫人盡量勸勸吧,若是真勸通了,只要他說出北路軍作戰方略,我便保證他錦衣玉食毫無危險地過日子,夫人也可以留下來陪他,你們一家人太太平平地過些日子。等大勢穩定了,我定贈良田金玉放於侍郎歸去,絕不忍加害。」

「此話當真?」董氏帶著僅存的一絲希望。

張寧道:「我豈會反悔?於侍郎本也是我敬重之人。」

董氏道:「那我便試試罷。」

張寧倒顯得比於夫人還急,當下就要帶她去見於謙,連讓她先休息一下都沒提。於夫人也是心切,自然不會拒絕。他們便去了東城府邸附近的一處宅子,是姚姬的人專門收拾出來看押要犯的地方,如今只關了於謙。

於謙在辰州過了幾天,確實也沒受到虐|待,好吃好喝招待著。現在換了干凈的衣裳,閑了幾日,氣色還挺不錯的。他也沒被關在一個小屋子里,其中的一個院落他都是可以活動的,院子里種著花草樹木,甚至還有一間書房。

張寧帶著董氏進去時,只見於謙正坐在院子里看書。於謙聽得腳步聲,回頭一看,臉上的表情立刻僵了,隨即就皺眉道:「你、怎么來辰州了!」

「於侍郎勿怪,確是本王差人送信請夫人來的,夫人擔心你的安危,這便來看看。」張寧見到於謙方寸有亂的時候,心情忽然甚好。

於謙手里拿著書怔了片刻,已是無話可說。他瞬間明白現在說shime都沒用,張寧既然得手,還能放回去不成,說不定會拿董氏來要挾自己。

「我想與夫人說兩句話可否?」於謙道。得到張寧的同意,他便叫董氏過去,低頭小聲說道:「你找機會了斷,省得受辱。否則叫我、還有你們董家的臉面往哪擱,以後不得被人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