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晁錯難尋(1 / 2)

平安傳 西風緊 1598 字 2020-06-25

冬去春來天氣變暖,加之江淮地區的二十萬京營陸續撤軍,秦淮兩岸的歌舞升平又漸漸恢復了。夜幕已經降臨,但在那河岸風景上好之地,管弦之聲隱隱從風中吹來;河面上的畫舫也亮著燈光,在暖暖的燈火之中似有婀娜舞姿在夜色中跳動,遠遠看去隱隱約約如夢里看花。

東城皇宮中的漢王此時卻正心情煩躁,江西那邊的事到現在他大概已經搞清楚詳細過程了。當初派去增援九江的大將王仕順,本來是很得漢王朱高煦賞識的,認為是一員猛將,卻不料事情搞成這番尷尬的境地。不過南京眾官聞知神機營在九江戰敗,京營被擋在了長江以北,無不彈冠相慶。懸在頭上的一把利劍仿佛暫時收回去了,難怪人們松一口氣……朱高煦拿他們毫無辦法。

王仕順在九江以優勢兵力大敗,隨後靠建文余孽擊破京營,通過向湖廣方面示好收復九江城,然後厚顏無恥地向南京報捷。漢王知道實情後非常生氣,但是「朝中」沒人說要治王仕順的罪,漢王也不好自己提出來刻薄下臣。

因為就算殺了王仕順、又有什么用?南京官場上現在比王仕順無恥的人多了,能殺光么?

朱高煦本來胸懷天下起兵干大事的,結果搞成現在這番局面,一群人困守東南延口殘喘只求苟活。他忽然間意識到自己已經失敗了,朝廷軍隊暫時沒有進入東南,不過遲早的事,照如此形勢這地方無法長久。

「想當年,本王率兵縱橫南北,今日竟困於後輩小子之手!」朱高煦在王位前踱了兩部,忍不住感嘆出半句。他確是有些輕視「後輩」的,當初沒在仁宗時期起兵,仁宗一死就急不可耐出手,就是心想侄子是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好對付一些。

此時官員們已經下直回家,身邊只有在王府中掌事的官員王昌文及幾個太監,所以朱高煦才忍不住把胸中的郁氣說道出來。

這個王昌文四十多歲的年紀,身寬體胖養得很白,是漢王府中的舊臣了,當初「兵部尚書」朱恆等幾個人才就是他推薦的。後來朱恆叛|逃,王昌文被牽連攻擊過,好在跟漢王的時間很長,比較得信任,這才沒事。

王昌文見漢王生氣,便好言道:「如今京營的矛頭對准湖廣,湖廣湘王吸引了朝廷主力,南京的日子便好過多了。形勢好轉得慢慢來,今年總比去年要好,還望王爺心放寬一些。」

他是盡揀好聽的說,因為見朱高煦心情不好,當然就不願意火上澆油。其實在王昌文看來,江淮的壓力驟減不一定是好事。之前漢王軍雖然無法打敗京營,但漢王一黨面臨官軍渡江就要覆滅的巨大危險,還能保持較強的戰斗力,將江防治理得井井有條;以後一旦松懈,情況可能越來越糟,說不定等下次朝廷組織大軍攻打長江,就很可能恢復不過來了。

臣子小心說話,朱高煦沒有被進一步激怒,但也沒有因幾句好話而寬慰。

以朱高煦的性子,帶兵直接在戰陣上取勝,是最痛快的法子;無奈他自己也知道根本打不贏京營,只好躲在江南和侄子玩些花花腸子。

不過用權謀他又不太擅長,從起兵到現在兩三年了,他才漸漸後知後覺,發現當初侄子朱瞻基是故意誘|導自己動手。然後朱瞻基才好名正言順拿自己的叔父動刀,進行削藩政策。當初自己要是不急著起兵,朱瞻基還真不好下手……上了這小子的當!

後悔么?朱高煦的性子里有剛烈的一面,他是絕不會認錯的。如果自己不起兵,那小子同樣會削藩、想方設法奪去藩王們的軍政權力,最好的下場就是能留性命一輩子這么無所事事地度過。

他又不得不注意到了西邊的湘王,這個失敗者建文帝的後代小子,年紀比宣德帝還小,本來也是漢王更看不起的對象。可現在的形勢,似乎此人確有幾分能耐。

……

湘王正在設置他的六部九卿機構,相比漢王起兵之初就有六部和諸多官僚,張寧明顯落後了。

參議部官署的書房內室里,牆上已經貼滿了字條,張寧在這兒呆了好多天,幾乎都不出門的。主要的人事安排已經布局出來,經過權衡,他認為計劃是考慮到多方面的、比較好的方案……作為一個王,當然身邊有許多能出謀劃策的文官幕僚,但是有些事必須要一個人作出布局和判斷,無法找人商量的。就像要算計制衡手下的官僚,或是意圖鏟除一些對己不利的人,培養新勢力等等,誰能為你謀劃?那種幕僚就算大公無私,恐怕也不想做漢代的晁錯,到頭來自己找死。(漢景帝的老師,因政治|改革幫皇帝做了替罪羊,為安撫各方勢力,腰斬於市。)

這時他見徐文君正好奇地打量著牆上的紛亂文字,便隨口問道:「看得懂么?」

文君搖搖頭:「不太懂。」

張寧便不禁叮囑道:「就算看得懂,也不能對外人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