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跡象(1 / 2)

平安傳 西風緊 1608 字 2020-06-25

沒有人知道當初真正激怒朱瞻基的是張寧的書信里那句「當今宣德皇帝無甚本事」,至於背叛與不信任的猜忌都比不上這一句話的效果。

那句話確實有污蔑之嫌,因為太宗的偏愛、朱瞻基算得上一個見多識廣而有頭腦能耐的帝王,但他確實也是個三十來歲的青年皇帝,且養尊處優慣了,免不得仍有一些年輕氣盛和自視甚高的心態;於是竟然有人這么明目張膽地鄙夷他,加上本來就有幾次失敗的羞恥壓在心底,驟然發怒在所難免,實乃人之常情。

……當然假如拿這句話在以前說仁宗朱高熾,朱高熾多半不會在意。因為朱高熾生前本來就體胖又表現木訥,長期不受長輩兄弟待見,更是多次被漢王弟弟給氣受,他都習慣被鄙夷了,很沉得住氣的一個人。

數日之後朱瞻基火氣稍緩,這才回憶起楊士奇以前的事,楊士奇作為仁宗(朱瞻基父)的東宮故吏,於永樂一朝數度因為保護仁宗被牽連下獄,和先帝的感情很深。可是事情進展到現在,開弓沒有回頭箭,極難挽回了;朱瞻基心中的猜忌也並未解除。楊士奇和仁宗的感情基礎,隔了一代後到宣德朝,著實就淡化了很多。

事情只好任由這樣發展下去,朱瞻基准備按照規則一步步進行,朝臣才進行到拿楊士奇的兒子開刀一步,這才剛剛開始。不過朱瞻基是將此事一直掛在心頭的,早上辦公時才特意問王狗兒,楊士奇在做什么。

王狗兒說他一早就去了揚州的禮部行轅辦公。一切都很正常,楊士奇還沒到被停職查辦的時候,他就只能照樣過下去,只不過隨時都有監視他動向的人。

……

事情開始之前往往都有跡象,最明顯的就像楊士奇倒台前紛紛而來的彈劾奏章;還有非常不顯眼的,牆上原本有的幾盆花,某一天突然不見了,可是這種無關緊要的事要引起人們的注意幾乎不可能。

大明地方官通常三天才會升一次堂問案,不過京官卻每天都要上直,通常十天才能休息一次。楊士奇第二天依舊如往常一樣出門,在官署行轅呆了一整天,要等下直才會出門坐轎回家。

桃花仙子已在紅葯橋附近准備多時,因官吏們自北城河行宮南行、必過此橋。他們帶著一輛馬車停靠在河邊,周圍的隨從故作一番百無聊賴的狀況,有的人在往河里丟石子玩,有的人在相互閑聊,就好像是在等人一樣。這紅葯橋又叫廿四橋,有鹽商取唐詩「二十四橋明月夜」之意,在這里重建了詩歌里的建築,認為二十四橋是指一座橋的名稱。

馬車里的桃花仙子穿著圓領長袍,梳著發髻戴著紗帽,以輕紗掩面,時不時瞧外頭的情形。她的對面坐著一個很丑陋的人,正是太監王振。

桃花仙子道:「我們如果叫王公公下令撤了盯梢的,將來一旦出事要追查到底,紙包不住火終究危險;或者被番子細作發現後,再叫你們強壓下來,照樣是惹人懷疑的。這種法子著實是強人所難。所以讓王公公親自來一趟,把廠衛的人手布置詳細告訴我們,如此就算出了什么事,也很容易找到擔當責任的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王振沒有提出不滿,他已是得了王狗兒的首肯才來干這件事。

正如桃花仙子所言,王狗兒和王振都覺得這樣參與密事風險不大,他們沒有任何尾巴露在外面,加上王狗兒的權勢到時候很容易把後果嫁禍他人。

「過橋之後,整條街附近就有七個人。」王振不動聲色道。一段路上就有七人盯梢楊士奇,而且是長期這么看著,這已經是極高規格的監視了,也只有首輔這樣的大人物才有資格享受這種待遇。

「橋邊河中間那個亭子看見了么,名曰宛在水中央,里面那個沒戴帽的漢子是一個,從亭子里可以看到橋上和橋兩尾的一舉一動。」「接著泗水街東面最高的那棟茶樓,這里只能看見樓,看不到臨街的窗……只要從北開始數,第三扇窗戶里頭有個咱們的人盯著。此處居高臨下俯視這一段路,可以監視局面勢頭。」「另有一人在街口牌坊底下閑逛等著,一會兒楊士奇的轎子過橋,便交給這邊的人了,牌坊底下的人會不遠不近地混在人群里跟著,縱向觀摩街上的情形。」

「最後一班人是布置在泗水街中間的岔路上,一共兩撥人,都在泗水街西側,可以看到東面茶樓上的動靜。第一撥人最多有三個,如果有什么情況,茶樓上的人在高處發信號,則由這邊人多的一撥派人去支援。」

桃花仙子默默在心里記著,雖說是七個人卻是五個哨點,只要記住數字就不會有遺漏。她聽罷又叫王振重新再講一遍,然後才確定下來。

她不禁說了一句題外話:「高低起落、縱橫交錯盯得那么死,這些人是王公公親自布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