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里的罌粟花【第三章(14)】(1 / 2)

風雨里的罌粟花 本站 7143 字 2020-12-17

風雨里的罌粟花【第三章】(14)。

不得不說,剛才張霽隆對付這個女人的手段,真是痛快。

等金秘書離開了以後,張霽隆從桌上端了那壺小青柑,走到了我的面前,把

茶壺放在稻草編成的隔熱墊上,又從茶幾下面拿出了兩隻精緻的小茶杯,一邊倒

著茶一邊跟我講述著:「呵呵,現在這世道,每個人都說不定會有好幾張面孔。

——是個人就願意說自己是'國情部'、'安保局'的,仔細一查,呵呵,全他

媽是騙子」。

「聽那女人剛才說的話,我差點就信了」。

我誠實地對張霽隆說道。

「呵呵,要不怎么說你年輕、少不經事呢?桂霜晴的手下確實都是行為不端

,但他們要查我,直接查就是了,也不至於派人到我面前來甩奶子賣屄的吧?不

知道的還以為安保局的都窮到開上妓院了。更何況……」。

「更何況,您當年還是跟兩大情報單位合作過的。他們的底細,想必您也是

門兒清」。

「說的就是。但我想說的是,如果這女人真是一個職業特務,她肯定不會把

勾引男人和滲透進對方企業的手段做的這么蹩腳;而且她三句兩句,就把上司給

賣了,她要真是桂霜晴的手下,怕是活不過安保局第一個試用期」。

「那這女人到底什么來歷?」。

張霽隆側過臉看著我笑笑:「怎么?想打聽打聽,回去跟你們二組匯報一下?」。

「我就是隨便問問」。

張霽隆笑了笑:「我估摸著,這應該是道上的哪個傻逼,看我張某人過的日

子太好了、看著眼紅,派來這么個水線子准備給我弄雙小鞋穿穿」。

「嗬!您怕是多慮了,」

我半開玩笑半諷刺地問道,「現在在f市黑道上,還有人哪個吃了豹子膽的

,敢打您張霽隆的主意么?」。

確實,在我的認知裡,或者說在一般人的認知裡,張霽隆算是f市黑社會的

魁首,在江湖上「一句頂一萬句」

的角色,他說東,其他幫派的混子們應該是不敢說西的。

所以我並不認為,在f市本地,除了為情報部門或者政法系統的人做事的以

外,還會有人敢打他的主意。

「操,你真以為這世上真會有'一手遮天'這回事么?你以為我張霽隆現在

家大業大,那滿大街的堂口、老大們就唯我是尊了?秋岩,你還年輕呢,你不懂

;現實世界可不是網絡小說,人越往高處就越可以恣意妄為,相反,混得越好,

越是高處不勝寒。你知道我這幾年,心裡的真實感受是什么嗎?——《詩經》裡

的那句話: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張霽隆嘆了口氣,說道:「要不是我在南方的一個朋友出了事,我以前,對

別人故意下套這種事情還不以為然呢。你何秋岩是警察,你倒不用怕,我們這些

做生意的遇到這種事,一不留神可就慘了。南方s市以前有個大財閥——李氏集

團的李釗,這個人算得上是我的一個老大哥吧,他們家的產業在s市一度可以說

是一家獨大。他為人耿直、老實,跟我關係還挺不錯的,在我之前入獄前他來f

市出差臨了還說以後有機會要請我去s市吃飯呢。可誰知道啊!我入獄的這幾年

,他就死了——間接被一個自稱是安保局特工的女騙子給害死了。哼,李大哥他

那妻子也是鬼迷了心竅,居然相信自己送上門給他兒子當家教的女大學生,會是

安保局的特工!結果我這嫂子就中了圈套了,信了那個假女特務一堆鬼話,還被

她引誘著,去跟李氏集團在當地最大的競爭對手蔣氏集團的老總父子上床——你

想想,蔣家那小犢子到現在歲數還沒你大呢!之前某色情網站上,還流出過我那

嫂子穿著當初自己結婚的婚紗,跟那蔣氏父子輪流上床的視頻,我看不過去,找

人把那視頻給全網刪除了——那傻女人,居然還以為去給人家爺倆當情婦、性奴

,就是在人家身邊卧底、保護自己老公,並且配合國家對蔣氏集團的調查呢?」。

「還能有這種事情?」。

我聽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為了保護自己老公去做卧底,跑去跟自己老公

的仇人上床,這也太離譜了,聽著像是個段子」。

「這也倒罷了,事情再離譜,我也在想,以李釗大哥的氣量,大不了發現了

之後跟那傻女人離婚完事;可哪曾想,那傻女人居然按照蔣氏的意思,把李氏集

團的核心機密全都洩露給了蔣氏,蔣氏拿著那些資料差點就把李氏集團做空了!

我那嫂子到頭來還覺得,自己這么做是在配合安保局的調查、幫李釗大哥解除人

身和生意上的危機?若不是因為此,李釗大哥也不會急火攻心,就此出了車禍喪

了命……該死的女人!以為自己做了幾年闊太太、當了幾年貴族學校的高中老師

,自己就有見識了!就算是如花美眷又怎么樣,不長腦子,也不過是個坑貨

罷了」。

「那後來呢?」。

「後來,也就是現在了。幸虧李釗大哥有個好兒子,那小子是好樣的……我

提一個人,項月心,不知道你小子聽沒聽過?」。

這個女人我還真知道,以前父親做過一個財經專題,專門去南方採訪過她:

「就是那個被譽為『市場營銷屆花木蘭』的項月心?」。

「沒錯,就是她,那小子居然能想到拉攏她。這女人在我發蹟之前,就是南

方的一個傑出的女高管,學歷高、人長得漂亮,做事也雷厲風行,曾經不知道為

什么,她失蹤過一段時間,我都以為她銷聲匿跡了;再後來,她就出現在了李釗

大哥的兒子的身邊。在她的主持下,李氏舊部被迅速整合歸攏,又跟s市當地的

其他財閥站到了一起,並且那小子居然還用非常手法,策反了蔣氏的夫人,因此

李氏集團這才恢復了元氣——要不是因為這小子命好,s市怕是再也沒有姓李的

這號人了。呵呵,說起來,最近我才慢慢了解到,這項月心原本是那小子的一個

同學的媽媽,是個未亡人,挺慘的,她兒子被蔣家那小犢子給害死了;而現在,

項月心名義上是李氏的ceo,實際上,她居然是那小子的女朋友。一個曾經的

闊太太成了一個剛上大學的毛頭小子的女朋友,你就說,那小子有沒有手段?」。

張霽隆笑了笑,喝了口茶。

我聽了之後只是點點頭,心說這個姓李的小兄弟還真是幸運,起碼這項女士

跟他沒有半點血緣,他便可以放心大膽地去追求。

我真是很羨慕他。

「那……李釗先生他那個原配夫人呢,現在怎么樣了?」。

我隨口問道。

「她?她現在跟她兒子……」。

張霽隆想了想,接著似乎有意掩飾什么,緩緩吐出一口氣說道,「呼……這

個事情,是人家家裡頭的私事,他的私事還是不說為妙;況且李釗已故,我也不

是很想提。話說回來,你小子之前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今天突

然來我這,到底是乾嘛來的?」。

「張總裁……不,霽隆哥,我何秋岩對於我之前多有冒犯,表示道歉」。

求人辦事,該服軟的時候,還得服軟。

張霽隆卻伸手攔了一下,對我說道:「哼,其實今天你在前台遇到這遭,也

是我之前故意安排的,就是想讓你小子碰一鼻子灰!行了,你把茶喝了,我就當

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我想了想,並沒著急喝茶,而是對他問了一句:「那天後來,唐書傑那幫人

怎么樣了?」。

「嗬,你還關心他們?」。

張霽隆微微瞪著眼看著我。

「我不是關心……」。

「你是良心上還有點過不去,而且你最害怕的事情是,他們家里人會對你妹

妹有後續的報復,對吧?」。

張霽隆盯著我。

我呼了口氣,對他如實答道:「都有吧」。

「你目前就放心吧。姓唐的和姓鍾的全家,已經永無翻身之地了」。

張霽隆澹然一笑。

聽他詳細一講,我才知道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唐書傑那幾個小崽子,那天

後來全被張霽隆的人直接開車扔到了家門口。

起初,唐清泉和鍾旭民全都氣的怒髮沖冠,兩個人還通過電話,說要手刃了

對他們自己兒子下黑手的元凶;然後下午,張霽隆就派自己集團的馬仔到那些小

崽子們的家裡挨個送了三十萬塊錢。

知道了這件事情是張霽隆干的以後,兩人全都嚇傻了。

「這……是張先生的人動的手?這……三哥,這裡頭是不是有誤會啊?」。

唐清泉雙眼發直地看著老三。

他妻子則更懵,因為當初唐清泉為了升官、並且跟省長掛關係,想到了張霽

隆,給張霽隆送了五百萬現金,每捆現金裡,還夾著兩張他妻子的裸照——還想

把他妻子塞到張霽隆被窩裡。

唐清泉的妻子還算頗有姿色,可張霽隆對她提不起一點興趣,索性就把她扔

給了老三。

至於那五百萬,張霽隆也一分錢沒要。

「您沒聽清,我再說一遍:是我們隆哥親自動的手——你兒子想強姦我們隆

哥的女兒,惹惱了我們隆哥。你問問你兒子乾過的事情,你覺得這裡面可能有誤

會么?」。

老三說道,「錢,隆哥讓我送的,你們不收也得收下」。

唐清泉雖然平日威風慣了,但他當然清楚張霽隆上門派人送錢這件事的分量

有多大——這是棺材板的錢,收了就是個死。

隨後,唐清泉跟自己老婆都給老三跪下了「三哥!我們錯了!你去跟張先生

求求情吧」。

「三哥!看在之前畢竟咱倆睡過的份上,饒我們家一次吧!要不……要不你

去跟張總裁說說,讓我去他夜總會,我賣身還了這筆債?」。

老三不屑地看著唐清泉夫婦倆,說道:「您二位客氣。張總裁說了,說你老

唐這幾年來給咱們隆達當狗當得還算可以,別的事情就不追究了。只不過給隆達

當狗這件事,也是有時有晌的。隆哥說,望您老唐,好自為之」。

那天之後,唐清泉從財政局局長的位置上辭職,連財政局行政委員辦辦公室

的委員討論會議都沒參加,直接帶著全家遠走高飛。

對付鍾家,張霽隆的手段也是如出一轍。

鍾家雖然之前沒跟張霽隆有什么瓜葛,但是張霽隆掌握了鍾旭民大量的貪污

和挪用公款豪賭、包養小三的證據——張霽隆自己講,鍾旭民其實是個很謹慎的

人,他手頭的那些證據,檢察院都不一定能查的出來。

於是鍾旭民也辭了職。

鍾揚本來因為江若晨的事情,就有些受打擊,眼見著家道中落,便在家服葯

自殺。

鍾揚的母親因為兒子精神失常,可鍾旭民像沒事人似的,在鍾揚母親被送到

精神病院一個月後拿到了離婚證,接著又娶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小老婆——天知道

,他在海外的銀行里,居然存了一筆巨款。

剩下的那五個小王八羔子,也基本被家里人送到了外地上學,對外就說是心

理疾病,需要換個環境上學,很少人清楚,其實他們家算是絕了後。

「只是目前,原鳴那小子家里人還一點都沒有動靜。咬人的狗從來不叫喚,

我目前最擔心的是他們家。別忘了,原鳴他老爹,可是一中的副校長」。

張霽隆轉過頭,看著我憂心忡忡的樣子,對我說道:「不過你放心,在這件

事情上,你我的利益訴求殊途同歸,我放心不下我們家韓琦琦,你們家何美茵如

果有事,我也不會不管」。

聽完這些話,我才放心地抬手把茶杯裡的茶喝光。

張霽隆笑著點點頭,馬上又給我續上一杯。

「秋岩,你最近臉色可不太好啊!上次我見你被人暗算挨揍的時候,看著都

比你今天有精氣神」。

「哦,前兩天病了……上班累的」。

「是么?注意身體啊」。

張霽隆提了提眼鏡看著我。

緊接著,我便對張霽隆說道:「我今天過來,是想請您幫個忙。請您務必幫

我們市局查一份名單」。

「什么名單?」。

「在咱們本地j縣h鄉,原先有個叫沉福才的,在當地開了一個食雜店;但

實際上這人是個人販子,全家都在做著蛇頭生意,專門誘拐婦女幼女。前一段時

間這個人全家被滅門了,然而他手上那份被拐賣婦女幼女的名單卻不翼而飛了。

桉子是我們重桉一組的,這份名單說不定就是破桉的關鍵,所以我找您,是想問

您,您能否幫我找一找這份名單」。

張霽隆閉著眼,嗅著茶香,微微一笑:「從古至今,都只聽說黑道上的會、

黨、社、團招安,幫著白道做事的,白道的衙門公差找黑道查桉子,這只怕是千

古頭一遭!你跟我說實話,秋岩,到底是你自己要來找我的,還是徐遠派你來找

我的?」。

看著張霽隆一副什么都洞悉的眼神,我便悻悻地說道:「確實是徐局長……」。

「哈哈哈!這就對了!徐遠啊徐遠,沒想到你也有低頭的時候」。

張霽隆仰頭,爽朗地大笑,自然地翹起了二郎腿,他左手扶著沙發背,右手

握成了拳頭,在自己面前輕輕揮了三揮,一邊揮著拳頭一邊搭在右膝上的左腳還

不停地搖晃著,真叫一個手舞足蹈。

想著面前這位商業巨鱷、黑道大哥已經快四十歲的人了,知道了是徐遠拍我

來找他,居然高興成這樣,我想當年徐遠跟他之間的積怨之深,怕是難以用一兩

句話來形容的。

張霽隆笑了片刻,接著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後有盯著我看了半天不說話。

我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思考什么,面對著這么個活閻羅,也確實有點不敢開口

對他問話,便也只好跟他對視。

他看了我許久,又說道:「那你是不是也跟徐遠說了,如果你要是來找我,

我一定會讓你在市局裡頭,做我的一顆棋子?」。

「我的確跟他說了,」

我如實說道,「看來您猜到了」。

「我了解你。你這小兄弟是個講良心的人,所以這種事你是不可能藏在心裡

的。而且我也了解徐遠,」

張霽隆接著對我問道,「徐遠是不是也出乎你的意料,對這個事情也沒怎么

在意?」。

「對」。

我看著張霽隆,點了點頭,「而且說實話,這種事情我還是挺意外的。霽隆

哥,我就直言不諱了:依你的身份,對我提出的條件,按照道理,應該算是咱們

警界的大忌;可徐局長知道了以後,反倒是不以為然,說實話,這件事我到現在

也沒想通」。

「傻小子!現在這個社會,是個講效率、講信息和協作的社會,現在比你想

的複雜得多」。

張霽隆端著茶杯站起了身,走到了落地窗前,「像你媽媽夏雪平那樣的'古

典警察',已經都快成這個社會裡的恐龍了」。

「霽隆哥這話裡面,有深意」。

「你現在還不懂,將來你會懂的」。

張霽隆說著側過了身,對我說道:「你猜猜,就依你所知的徐遠,你覺得為

什么,他不怕你給我透露消息么?」。

「他自己說,他是因為跟我外公夏濤、我舅舅夏雪原的舊情,還有對我和夏

雪平的信任」。

「這只是其一,你再猜」。

張霽隆指著我說道。

「或許是因為,他知道我不會把警局最機密的核心情報,以及任何不利於你

或者隆達集團傳給你。他覺得我身上,具有身為一個警察的使命感」。

「這是其二」。

張霽隆喝光了杯子裡的茶,又坐到了沙發上,看著我說道:「最主要的是,

他看重我可以幫你破桉,作為眾人捧起來的'江湖老大',我有許多你們警察不

具備的能力,就比如對這個城市的地下世界的深挖。只要我跟你們警方、跟這個

國家的法律和社會安全的博弈謹慎,不主動觸碰你們的底線,我跟你們警方,就

永遠只是競爭對手,而不是你死我活。而且,你知道的東西,徐遠也一定能知道

;你告訴我的東西,永遠都不會超過他自己能掌控的預期,這是徐遠的自信。所

以你需要做的,跟本不是誰的鼴鼠或者底牌,你是我和徐遠之間的一架橋,你要

做的事情,是信息共享」。

說完,張霽隆微笑著感嘆道:「能有這樣的目光,徐遠這條狐狸,不愧是警

界的天才……」。

張霽隆的話給我說的一愣一愣的,有些似乎只有用在商業領域名詞,竟被他

拿來形容他和黑社會、和警察之間的關係;但我從他說話時候的神態和語氣感覺

得出來,張霽隆是一個十分清醒的人,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的位置、他清醒地知道

自己要什么、自己能夠得到什么,並且他一直在思考如何縮小這兩者之間的差距。

我想,這也是為什么差不多十多年來,雖然他經歷過大起大落,但是每次都

能化險為夷,在f市的江湖上一直屹立不倒的原因。

我愣愣地看著張霽隆。

「你還是不明白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真的不太懂。您說的信息什么的,我確實不太明白……」。

「哈哈哈!誰叫你年輕呢!我問你,你覺得商人的本質是什么?」。

「求財唄」。

「那黑社會的本質呢?」。

「……利用結社和暴力手段,快速獲利」。

張霽隆點點頭:「只是在現在的這個時代,暴力雖然是一種手段,但已經不

是最有效的手段了,信息才是。就比方說,放在以前,估計是你剛出生、我還在

上中學的時候,那個時候f市滿大街的本地新聞報紙,報導的都是什么'某某廠

因不願與黑社會性質團伙進行生意往來,被該團伙恐嚇、綁架',或者'某某公

司因與黑社會性質團伙因在某生意上發生競爭關係1,被該團伙蓄意放火、搶劫

、謀殺'之類的消息。放在現在呢?如果我想把生意做強、做大,一切就都要按

照規則來;不按規則玩,不是說不能獲利,只是玩得絕對不像以前那樣得心應手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