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1 / 2)

</br>匡語湉往前跑去,喉頭像梗了東西,她想喊他的名字,第一聲都沒發出來音。

眼見著寧凜掰過消防兵的手腕,再一使力就要掙脫他的束縛,匡語湉趕緊朝他跑過去,「寧凜!」

她張開雙臂,環住他的腰,死死地抱住他。

寧凜動作一頓,和消防兵糾纏的力氣頓時消失,轉頭看著匡語湉,眼神有點呆呆的。

匡語湉和消防兵道過謝,抱著他胳膊把他拉出人群,緊緊地攥著他的衣服,把他身上的病號服攥出了一圈褶皺。

「你去里面干什么?!」

話一說完,匡語湉就後悔了。

寧凜不管不顧地往火場里沖還能是為什么。

匡語湉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學校里頭的烈焰很快熄滅了,剩余點點火星,冒著陣陣濃煙。她看了眼校園,心里頭很亂,實在顧不得去處理局面,滿腦子都是他剛才不要命地沖火里去的場景。

「你怎么這樣啊,你都不想想別人的嗎!」匡語湉恨得牙癢癢,抬手就往他左肩上打了一圈,眼睛紅紅的,「你嚇死我了,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要是再出事,我、我怎么辦啊!」

寧凜抬頭,眼睛對上匡語湉的視線,抿了抿唇,伸手想去抱她。

匡語湉又驚又懼,抓著他的手干脆地放嘴里咬了口,寧凜嘶了聲,手指頭上一排牙印。

寧凜苦笑,故作輕松,「你以前怎么著,以後就還怎么著唄。」

匡語湉原本背上一層冷汗,心口陣陣悸動,她忙著檢查他身上有沒有燒到哪里,聽他說了這話,手下的動作一下就收了。

她的背後發冷,心頭也跟著涼下去,心有余悸的感覺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水般的寒冷。

「你什么意思?」匡語湉啞聲道:「你覺得我能放下你第一次,就能放下你第二次是不是?」

寧凜看出她在生氣,想道歉,嘴唇剛動了動,匡語湉又一拳打他胸口上。

剛剛那拳是撒嬌,又軟又綿沒有力氣,這拳是實打實地帶著力道,打他肋骨上,給他痛得直抽冷氣。

「你知道我剛才在想什么嗎?」

匡語湉拽著他的領子,把他拉起來,寧凜一米八幾的大高個給她一拉,不得已彎著腰與她對視。

匡語湉看著他的眼,「我剛就在想,要是消防兵沒拉住你,你沖里頭去了,再萬一你死里面了,我立馬沖進去跟你一塊死。」

寧凜一愣。

酥酥麻麻的過電感從心臟里流出來,他呆滯了叄秒,叄秒過後臉上不由自主地溢出笑容。

他想控制一下,他在匡語湉的面前形象一直都是很牛逼的,不能老得意忘形啊,但他控制不了,他太高興了,高興地要發瘋。

這比匡語湉親他幾次都讓他高興,他要死了,他的女人會跟著他一塊死。

匡語湉還愛他。

但是。

「我不會讓你死的。」寧凜很正經,「我死了,你也得好好活著。」

他抱住她,「我沒有別人了,我只有你。」

匡語湉還氣他的話,但乖乖讓他抱著,「我看你就是喜歡當英雄……」

她嘟囔著,「怎么那么偉大啊?不拿自己的感情當一回事,也不拿我當一回事,這是說忘記就能忘記的嗎?」

寧凜搖搖頭,「我是怕你傷心。」

「怕我傷心,你就不能好好活著?」

寧凜把下巴擱她頭頂,低聲說:「你可得想清楚了,我吸過毒,殺過人,沒了一只手臂,以後也沒辦法回去繼續當警察了,估計將來更不可能有什么大出息。」

越說,他聲音越艱澀,「你好好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跟我?」

他說完,沉默了好一陣子。

又過了會兒,匡語湉還是沒說話,他覺得奇怪,剛抬頭,迎面又來了一拳。

這下寧凜有備而來,抬手直接握著她的拳頭,嘖嘖兩下,「搞什么,八年沒見,變這么暴力?」

匡語湉放下手,「誰讓你總說些氣人的話。」

「行,不說了。」寧凜笑出聲,攬著她在她臉蛋上啵唧一下,「以後不當英雄了,就當我們小葡萄的老公。」

匡語湉氣哼哼的,「什么老公不老公,寧凜你臉皮真厚。」

這一句她沒注意,可放在寧凜耳朵里,一切都不一樣了。

不,應該是一切都一樣了。

八年的時光輕輕一折,他們又和以前一樣了。

學校的火滅了,出了這種事情今夜注定不會安寧,家長和學生,還有周邊在校園附近擠得水泄不通,迫不得已交警都出動來維持秩序。

學校本來不打算讓匡語湉走的,但剛才寧凜在校門口鬧的那一通大家都看到了,匡語湉臉色還帶著驚嚇過度的蒼白,看起來狀態比很多家長還差,加上她也不是主課老師,也不是她的排練室起火,教導主任干脆讓她帶著寧凜先回家,自己先休息一晚上再說。

匡語湉說好,她帶著寧凜從學校走廊經過,部分學生看到獨臂的人出現在校園還感到驚訝,偶爾側目。寧凜直接牽著匡語湉的手,大搖大擺地從他們面前經過。

有兩個學生比較八卦,他們經過的時候在一旁咬耳朵。

一個說:「誒,匡老師的男朋友不是徐老師嗎?這人是誰啊?」

另一個說:「對啊,怎么回事,她不是跟徐老師一對的嗎?」

寧凜:「不是。」

那倆學生齊刷刷地看他,臉色窘迫。

寧凜舉起和匡語湉交握的那只手,舉給她們看,「我才是你們匡老師男朋友。」

兩個女生面面相覷,其中一個膽子大,提高聲音問他:「真的假的?」

寧凜:「真的。」

寧凜長的一臉痞相,匪氣很重,但五官卻英俊出挑,身材又來的個高腿長,現在初中小女生很吃這套,就連他的獨臂,在她們的眼里都是一種殘缺美。

另一女生說:「你好帥啊,比徐老師還帥。」

寧凜挑眉,「謝謝啊。」

匡語湉無奈地笑笑,把他拉過來,又叮囑那倆學生兩句,才和他一起去取車。

學校的車庫車位少,她每次都是把車停在後門路邊,那里沒有攝像頭,監控拍不到違規停車。

剛坐進車里,匡語湉的手機鈴聲響了,她拿出來一看,是徐槿初打來的。

寧凜本來在拉安全帶,看見這電話,手一松,扣帶呲呲地退回去。

他看著匡語湉,她給那人備注的是「槿初」,怎么看怎么礙眼。

「槿、初。」他眯著眼,手覆蓋在她的手機上,把那電話擋住,「給我備注的什么?」

匡語湉:「王八蛋。」

「……」

她轉頭看他,「你不是嗎?」

寧凜樂了,「我是。我怎么不是?」

規規矩矩的不叫愛情,恨得咬牙切齒、愛得輾轉難眠的那才叫愛情。

他就是一王八蛋,但匡語湉愛他這個王八蛋。

匡語湉把手機拿出來,摁下通話鍵,當著寧凜的面再按個免提,「槿初,怎么了?」

徐槿初:「沒怎么,你回家了?」

匡語湉嗯了聲。

徐槿初猶豫了下,問:「剛校門口那人……」

匡語湉:「是他。」

寧凜笑了下,手掌枕在腦袋後面,整個人往後靠,眼神輕佻,瞧著很松弛。

徐槿初說:「我看到他沖進去了,然後被拉出來,還想進去……他大概以為你在里面吧,挺不要命的,我和宋老師想拉他,都沒拉住。」

匡語湉沒想到徐槿初竟然拉過寧凜,她斜斜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寧凜聳了聳肩,無所謂的樣子。

匡語湉換了只手拿手機,手指擰著,還在想應該說點什么,徐槿初忽然說:「小湉,你知道嗎,我其實挺不甘心的。」

匡語湉怔了怔。

寧凜坐直身體,眉心一緊,神情變換莫測。

徐槿初的聲音通過小小的耳機響在車里,落地有一股沉悶,「你之前要和我分手,我不甘心,現在也不甘心,但我覺得我應該放棄了。就在剛剛我問了我自己,如果是我,我會不會沖進去救你。」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想了很久,我的回答是『不會』,不要說是猜測,哪怕知道你就在里面我也不會。因為我有我爸媽,他們只有我一個兒子,我不能不顧及他們的感受,不能冒一點點的風險。更重要的是,我很怕死。」

這最後一句話說出口,帶著點難以啟齒的羞恥,但說完之後反而都是釋然。

「我愛你,小湉,但我更怕死,所以我不會去救你。但他不一樣,他會毫不猶豫地沖進去,所以難怪你愛他比愛我多,因為他也遠遠比我更愛你。」

匡語湉不想去指責什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德標准,貪生怕死都是人之常情,更何況換了立場,里面的人是徐槿初不是寧凜或者匡思敏,她恐怕也不會沖進去。

只是想歸想,但要承認自己怕死,其實也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她沒想到徐槿初真就這么輕松地說了出來,承認了自己的怕死,也承認了他們彼此不夠愛。

他給匡語湉的感覺,像是要給這段感情做一個他認為的該有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