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夫走時,已經是三更天,眼見沈滄與徐氏都面帶乏色,沈瑞就催沈滄夫婦回去:「明日父親還要去衙門,趕緊回去歇息,兒子在這里看顧三哥就行;還有母親也隨父親回去吧,這邊哪里用得著這么多人?」
徐氏滿臉羞愧道:「都是我的不是,知曉三哥被叫過去後就當過去瞅瞅,也不會讓珏哥遭了這番磋磨。」
沈瑞忙道:「關母親什么事?誰會想到她……誰會想到呢……」
想著看到沈珏凍的昏厥,臉上不見半點愧疚、反而哭哭啼啼滿臉委屈的喬氏,沈瑞覺得厭惡的不行,連「二嬸」也叫不出來了。
徐氏拉著沈瑞的胳膊,滿臉關切道:「你要留下看顧珏哥,我也放心,只是不許你逞強;如今珏哥已經病了,要是你也跟著倒下,可不是要我們的命么?」說罷,叫了周媽媽與毛媽媽過來,吩咐道:「我就將二哥、三哥就交給你們兩個了。」
周媽媽與毛媽媽忙應了。
不過在走之前,徐氏問毛媽媽道:「先前在二太太跟前嚼舌頭的婢子是哪個?」
「是秋香。」毛媽媽提心吊膽地回道。
徐氏聽著這名字耳生,就望向周媽媽。
「是良鄉庄子上二管事的丫頭,前年進府的,之前在客院做掃灑,後分到二房。原是三等,二老爺、二太太出京時,被留下來看院子,才提了二等。」周媽媽道。
徐氏聽了,沒有在多問,隨沈滄回正院了。
沈瑞坐在炕邊,看著燒滿臉通紅的沈珏,對用濕毛巾降熱這法子有些不放
想著這個時候已經有白酒,沈家酒窖里也有,沈瑞就對周媽媽道:「燒酒外擦能退燒,勞煩媽媽去取兩壇燒酒來……南藩燒酒與京城這邊燒酒每樣都拿一壇……」
周媽媽雖覺得這法子新奇,聞所未聞,可見沈瑞說的篤定,便也不羅嗦,叫了個小婢提燈籠,往大廚房酒窖尋燒酒去了。
毛媽媽心中忐忑,見沈瑞寒著臉,只指使周媽媽,不用自己,越發不安。她卻是不敢啰嗦,只戰戰兢兢站在一旁。
沈瑞與沈珏關系好,對於這邊也是熟的,認識春鸚與春鶴兩個屋子里服侍的近婢,至於幾個粗使小婢則是不熟。
他看了幾個婢子一眼,又看了看毛媽媽,道:「珏哥身邊雖離不開人,可也不用一窩蜂都在這屋里杵著,就分作兩班……春鸚帶個小丫頭留下,隨我與周媽媽算作一班;剩下的人先去睡覺,兩個時辰後過來換班。」
毛媽媽雖心中放心不下,秋鶴也不想走,可沈瑞與沈珏不同。
沈瑞去年進春山書院前,曾協助徐氏管家,在沈家下人眼中頗為威儀。如今他既然開口吩咐,毛媽媽與秋鶴就應了,帶了兩個小婢下去。
沒一會兒,周媽媽帶了燒酒回來。
見屋子里人少了一半,她還詫異,聽聞是沈瑞將人手分作兩班,連連點頭道妥當。
倒不是她倚老賣老,生怕累著自己,而是擔心沈瑞不管不顧的熬下去。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沈珏凍了這一場,不是一日兩日能好的,要是沈瑞只顧著兄弟情分、不愛惜自己,闔家都要跟著不安生。
在周媽媽眼中,沈瑞可比沈珏金貴多了。
沈瑞將兩壇燒酒都打開了,分別用手指蘸了舔了舔。
怪不得有酒商千里迢迢從南藩販酒北上,同樣是白酒,南藩白酒要比京城這邊的白酒更醇。
他就吩咐春鸚去尋了空盆,將這壇南藩白酒倒了小半盆出來,用這個投毛巾給沈珏擦身……
西南院,北房。
喬氏坐在榻上,不停地抹著眼淚。盡管夜已深,可她卻不敢歇下。
她不過是小作懲戒,並不是存了壞心,誰想到平素健壯得如小牛犢似的沈珏說暈倒就暈倒了。
如今鬧成這樣,她有理也成了沒理了。
想著沈瑞滿臉森寒,還有徐氏挾怒的那一眼,喬氏即便覺得自己沒錯,心中也不免惶惶起來。
她既不睡覺,小二房的婢子們就都提心吊膽地旁邊侍立。
喬氏想要知曉沈珏的情況,可又不敢打發人去問,知曉毛媽媽跟著過去了,就打算等毛媽媽回來。
就在這時,就聽到外頭有動靜。
喬氏「騰」地一聲,站起身來,忙吩咐身邊人道:「快去看看,可是毛媽媽回來了?」
婢子應聲出去,卻是帶了幾個人進來,不是毛媽媽,而是紅雲並兩個粗使婆子。
「二太太。」紅雲屈膝道:「我們太太打發婢子來傳話」
喬氏揉著手帕道:「可是大太太有什么事情吩咐?」
紅雲起身道:「我們太太問,秋香是哪個?」
喬氏聽了,望向旁邊一個十五、六歲的俏婢。
那婢子白了臉。
喬氏用下巴點了點頭道:「就是她」
秋香見紅雲面帶不善,嚇的一激靈,跪了下來。
紅雲道:「太太說,這等在主人跟前盡讒言、挑撥二太太與三哥母子情分的賤婢不能留,叫打了板子關柴房里去」
二太太聞言一愣。
秋香已經反應過來,忙膝行兩步抱了喬氏的腿,哀嚎道:「太太救命」
喬氏忙一把踢開,後退兩步。
紅雲已經示意兩個仆婦上前,堵了秋香的嘴,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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