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管中窺豹(三)(1 / 2)

大明望族 雁九 1676 字 2020-06-26

劉忠沒有追問怎么樣讓皇帝想起太子讀書的事,王守仁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兩人自然而然轉了話頭。

「如今李公風光呢,就是司禮監那邊都多幾分客氣。誰都能看出來,劉公有了春秋,已經做了七年首輔,說不得什么時候就下來,到時李公定要再進一步。謝公那邊的人怕是要急了,只是急也沒有。雖說兩公是同年入閣,可謝公到底晚了一步,只能屈居人後,偏生他年紀與李公相仿,等到將李公熬下來,他也差不多了。」劉忠道:「他那個狀元女婿,也是沈尚書的族人吧……」最後一句,卻是對著沈瑞問。

沈瑞點頭道:「正是九房族兄。」

王守仁聽了劉忠的話,想起沈瑞的「夢」,道:「棲岩,你對李公怎么看

「李公?性子滑不留手,同司禮監這邊相處的倒是融僑,不過與劉公、謝公比起來,到底少了幾分風骨。」劉忠想了想,道。

因王華在朝的緣故,王守仁早年也曾接觸過幾位閣臣。對李東陽的印象,與劉忠說的差不多,如此倒是與沈瑞之前的「夢言」對上號了。

王守仁心中沉了沉,卻是沒有再說別的,只吩咐沈瑞道:「倒酒」

這一頓午飯,從午初直用到申正(下午四點)。

王守仁滿身酒氣,起身要告辭。

劉忠已經站不穩,口齒不大伶俐地留客。

王守仁擺擺手道:「等我從山東回來,咱們再飲,下次定不醉不歸」

「好」劉忠已經要人攙扶,不過神思倒是清明,還不忘吩咐旁邊人取了只錦盒。

「雖與恆雲不是初見,可如今既為長輩,總沒有讓小輩空手的道理。」劉忠親手將錦盒遞給沈瑞道。

沈瑞看了王守仁一眼,見他點頭,才接了錦盒,道:「謝過師叔……」

劉忠聽了這稱呼,臉上露出幾分欣慰,不過還是道:「師叔不師叔的不過私下叫兩句,這稱呼人前是露不得的……以後外頭見了,親近在心里就好了,稱呼什么的不必在意。」

王守仁不以為意道:「就算露在人前又如何?難道你不是家父教導出來的

劉忠搖搖頭道:「我到底是殘缺不祥之人,何苦為了我的緣故,使得先生與師兄被人詬病?那些腐儒,無風都能攪起三尺浪,何必為了賭氣去落人口舌?就算你師兄不在意,想想先生的難處。」

王守仁帶了悵然道:「到底難以自在隨心……」

王家的馬車就在胡同口等著,沈瑞將王守仁扶上了馬車。

劉忠道:「我平日出來的日子少,也是摸不准哪日出來。恆雲要是有事,就打發人過來留話。不拘什么事,但凡我能做到的,總不會束手。」

沈瑞再次謝過,才跟著上了馬車。

馬車離開胡同,到了街道上,外頭傳來叫賣聲。

王守仁本在閉目養神,此時卻是睜開了眼睛。眼神中一片清明,哪里有丁點兒醉意?

「老師?」沈瑞滿心疑惑,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相問。

王守仁輕笑一聲道:「恆雲莫非在腹誹為師為何與閹宦為伍?」

沈瑞忙搖頭道:「學生不敢只是有些奇怪罷了……」

要知道王華雖至今沒有入閣,可狀元出身,曾為帝師,如今又是教授東宮的幾位老師之一,在士林中口碑甚好。正如劉忠所說的,讀書人多瞧不起內臣,要是旁人知曉王華之子與內臣往來頗深,且其中又有王華的淵源在里頭,還不知會編排出什么話來。

王守仁冷笑道:「真正叫嚷熱鬧的又幾個在朝廷說得上話的?如今批紅權在司禮監,別說尋常文武大臣,就是內閣幾位閣老,對那邊不是也要溫煦如春風,誰敢端著不與閹宦為伍的架子?」

沈瑞默默。

王守仁看著他道:「東宮近侍我已經打聽過,氣候已成,想要未雨綢繆,只能多走幾步路……」

沈瑞道:「宦官不過依附皇權而生,要是沒有帝王背後支持,不過是無根浮萍……真正想要與文官對峙的,從來都不是內臣……」

王守仁面上露出幾分笑意:「你能想到這些,那些年史書總算沒有白讀……只是就算如次,又能如何?即是是身為臣子,總要有所為有所不為……有些時候,就算曉得皇上不喜,可事情還需去做……皇帝也是人,要是沒有臣子忠諫,只憑喜惡行事,會出大事……」說到最後,已是帶了鄭重。

沈瑞聽了,心下凜然。

這哪里是忠諫不忠諫,明明是文官集團聯合前來限制皇權。

「可,臣子也是人,也有好惡之心既是都是人治,大家擔心皇帝,可誰就能保准臣子行事全無私心?」沈瑞想了想,道。

「臣子畢竟是臣子,即便是高居首輔之位,皇帝一句話也能更換……且有多少人盯著,越是站得高,行事就越添了顧忌。行事全無章法之人,也做不到閣臣之位。」王守仁道。

雖說知曉王守仁說的有道理,可沈瑞還是難以全盤接受這套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