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別有用心(五)(1 / 2)

大明望族 雁九 1717 字 2020-06-26

都說「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可因為張永對趙顯忠這勢利知府心存反感,此刻聽了祖孫對話,對於沈家「良善傳家」的印象就更好了。加上他雖沒有見過沈瑞,卻是見過沈理、沈瑾、沈瑛這族兄弟幾個的。同朝堂上那些「倚老賣老」只想著同司禮監爭權奪利、架空皇帝的老臣相比,沈家這族兄弟幾個則少了幾分官派,多了幾分讀書人的儒雅,可親可敬多了。

等那祖孫兩個會賬離去,張永忍不住對王守仁道:「這孫恭人是何人?是哪位沈大人先慈,竟得四品誥命?」

妻以夫榮、母以子貴,內宅婦人生前誥命、死後封贈,多是丈夫或兒子請封。既是下來查案,張永出京前也將沈家的資料翻了一遍,沈家最顯赫的一房在京城,是他房頭雖出了兩個狀元,可因年歲輕,還都在熬資歷,其他房頭的族人也有出仕的,可都品級不高。或許孫氏已故的緣故,加上京中資料准備匆忙,中並未提及孫氏。

王守仁道:「孫恭人並非因夫因子得封,而是因修橋搭路,屢有善行,由當時的松江知府蔣大人向朝廷請封。」

「竟然如此?怪不得沈家子孫繁茂,竟有如此賢婦!」張永稱贊道。嘴上這樣說著,他心中卻不以為然,不用說這又是個不得丈夫寵愛的怨婦,要不然身為女子,只會將精力放在相夫教子上,哪里會去操心修橋搭路、他人吃飽穿暖的事?多半是嫁妝豐厚,求個善名,省得夫家「寵妾滅妻」。

王守仁道:「這孫恭人不是別人,正是沈瑞生母,小沈狀元嫡母。」

因沈理、沈瑾族兄弟兩個先後中狀元,京中為了區分兩人,將沈理稱為大沈狀元,沈瑾稱為小沈狀元。

張永一聽,不由咋舌,這嫡出庶出、出嗣承嗣,立時腦補一出大戲。再想想沈瑞進京的年紀,多半是失去生母庇佑的時候,因此身為嫡子,被迫出繼族親為嗣。

孫氏病故那年,王守仁正好在松江,是見過孫氏出殯時的場面。孫氏確實是好人,可境遇到底令人唏噓,難得沈瑞沒有長歪,依舊寬和良善,品行與其母也算是一脈相傳,神色也有些感嘆。

張永眼中沈瑞儼然成了「小可憐」,母喪父棄,十多歲出繼,都是半大孩子了,與嗣父母能親近到哪里?怪不得皇帝怕人欺負了沈瑞,原來這松江還是他的傷心地。

兩人各有感嘆,就見旁邊座位又來了一桌吃茶的客人。

同方才朴素的祖孫相比,這三人穿戴綢衣,為首那人穿著青綢長袍,眼神太過靈活,尖嘴猴腮,看著面相不善。還有就是他這衣服,略顯肥大,倒像是穿著其他人的衣服一般。另外兩人面相發黑,看著要粗壯不少,身上藍色綢子衣服,可也不怎么搭。

看到張永、王守仁都穿著儒服,那青衣人格外多看了兩眼,方叫茶博士點茶,又要了兩盤茶點,開始扯著嗓門說起兩個多月前的「倭寇上岸」的禍事。

「那叫一個慘,我家鋪子被搶光了不說,鋪面也一把火燒了,看鋪子的掌櫃與伙計更是沒跑,都成了焦炭!」青衣人哭喪著臉說道。

左手那人接話道:「鋪子都搶了,損失不少銀子吧?」

那青衣人忙點頭道:「張兄說到點子上,可不是嗎,我那是布庄,剛收了半船布入倉,半點沒剩下,損失得有幾百兩。哼,冤有頭,債有主,不管沈家多么勢大,不賠我銀子,我官司就要與沈家打到底!我呸!平日里裝成個善人模樣,卻是真是心黑。哎,只是也不知能不能討回來。人人都當他們家是松江首富,實際上內里早就空了。」

右手那人道:「不能吧,沈家城外還有好些田。」

青衣人道:「李兄呀,外人都瞧著沈家風光,可沈家費銀子的地方也多,要不是一把銀子一把銀子砸下去,能出來那么些個舉人、秀才?沈家人讀書,別人家子弟也讀書,沈家怎么就這么牛氣?平日里欺行霸市那些事就不說,萬不該不顧鄉鄰,引了倭寇來劫掠,坑了這一城百姓。反正我不找別人,自找沈家這個罪魁禍首!」

這青衣人嗓門這么大,自然引得大堂里茶客都側目,竟是不少人信了這番說辭,面上帶了幾分義憤填膺。張永看在眼中,心中嗤笑,不小心正看到茶博士的神情。

茶博士五十來歲,上了年歲,明顯不贊同這番說辭,眉頭微蹙,只輕輕搖頭,倒是沒有說什么。

張永雖打小入宮,宮廷最是磨練人,加上也派過外差,自然鍛煉了一番辯人的好本事。

眼見那三人說完一個長篇,牛飲了兩杯茶,將幾盤茶點嚼個七七八八,會賬離開。張永便也起身,留了塊碎銀子,示意王守仁跟上。

兩人都看出這三人的不對之處,那青衣人不像是商家做派,更像是市井無賴;另外兩個跟班,一人一句台詞,說的還生硬,像是之前就背後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