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鳳凰於飛(十六)(1 / 2)

大明望族 雁九 6513 字 2020-06-26

楊宅主院上房

夜已深,楊廷和方帶著一身疲憊從書房進得內院來。

這些幾日他一直宿在外書房,俞氏得了他回來的信兒,雖困倦已極,卻仍強打著精神等著,見他進來,忙張羅著小丫鬟端了熱水來與他燙腳。

酸漲的雙腳泡進熱水中,楊廷和舒服的低吟一聲,又仰頭靠上椅背,由著俞氏蓋了熱巾子在他臉上。

俞氏拿了美人錘輕輕給他捶起胳膊來,心疼道:「老爺也當顧惜自己身子。」

楊廷和發出含混的哼聲,這些時日人事變動頻繁,誰也不曾想皇上竟准了馬文升致仕,導致內閣十分不滿,脾氣最為火爆的劉健竟也上書自陳老病交侵,請致仕。

那奏折里甚至有哀朽不才、強顏竊祿,有妨賢廢職之罪、為新政之累等語,已是語氣頗為不善。

皇上當然不會也大筆一揮讓他去了,還是安撫為主。

但小皇帝那脾氣……也是大為光火,甚至將他這老師叫進宮去,在他面前好生抱怨。

可他又能說什么?只能仍是勸皇上,那位到底是先帝遺命輔政的……

楊廷和思緒已經有些飄遠,耳邊俞氏在絮絮叨叨說著家中事。

忽聽到她問長子楊慎的婚事,楊廷和這才推開巾子,露出口鼻來,問道:「王家那邊可是有什么說的?」

俞氏嘆了口氣,道:「王家姑娘年歲也不小了,自是急的。也是……咱們大姑娘這病……」

楊廷和聲音明顯沉了下來,問道:「這幾日你可去看過恬兒了?」

俞氏滿臉愁容道:「昨兒才去過的。大姑娘精神還是好,只是這病……始終也不見好。瞧著……瞧著……唉,大夫說,恐是損了心脈。」

楊廷和猛然揭起巾子,直起身,直視俞氏道:「怎說的?」

俞氏苦笑一聲,大夫說的那些什么脈沉細、浮大無根之類的她也聽不懂,只大致學了一遍,又低聲道:「王家也是怕了。而且,原就定的四月二十六,現在也沒多少時日了,總要給王家個准信兒。」

楊廷和眉頭擰得更緊了,卻是一言不發。

半晌,俞氏又低低道:「說句不當說的,老爺莫惱我,我想著,是不是還是照舊辦了喜事,沖一沖也好。」

楊廷和斥道:「糊塗!你讓王家姑娘、楊家長媳沖喜?!」

俞氏慚愧的低下頭,道:「我也是沒個法子,才混想的。」

木盆中的水一點點冷下去,楊廷和喊了丫鬟進來擦了腳,趿上鞋,在屋里慢慢踱起步來。

俞氏打發了丫鬟收拾東西下去,這才幽幽嘆道:「我……是真沒法子了,咱們家這幾個孩子……怎的婚事上都這樣波折。」

長子楊慎定親不久,未來丈人便歿了,未婚妻隨母扶棺回鄉守孝三年,這才剛剛上京,又遇上這檔子事兒。

長女楊恬也是,才訂了親,沈滄那邊便故去,不過她年歲小,沈瑞除了孝她再嫁也是一樣的,這好容易孝期過了一半兒,楊恬也快及笄了,卻不想,飛來橫禍,現下病成這樣。

次子楊惇,早年間楊廷和曾與大理石卿楊鎮有過口頭婚約,定下楊鎮庶出次女。時人講同姓不婚,兩家雖沒任何親緣關系,但人在官場,總要防著些小人,原是楊鎮要將女兒記在舅家名下,再行定親。不想那姑娘也是福薄的,才到舅家竟得了急症夭折了。這樁婚事也只得作罷。

楊廷和雖覺俞氏這話刺耳,但事情確實也是如此,細想來,幾個孩子的婚事都這樣不順遂。

「下面幾個小的,都晚些定親罷。」最終他還是嘆了口氣,道。

俞氏應了一聲,有些躊躇道:「不是我說嘴……老爺,近日里,二姐兒常往我這邊來,便是不言不語的,也總要坐上小半天兒。您也知道,從前她是不來的。想來,也是蔣姨娘著急了。也是,二姐兒轉過年來也……」

話未說完,楊廷和已不耐煩起來,冷冷道:「幾個孩子的婚事,我自有安排。內宅的事你打理妥當便是。」

俞氏本也是試探之意,見他惱了,登時便換了口風,將她想將四哥兒抱過來養的話就咽了回去,再也不准備提起。轉而嘆氣道:「我也是盼著長媳早些進門,我也好有個臂膀。」

楊廷和又踱了兩圈,才道:「照舊籌備著婚事。恬姐兒那邊,你多留心。」

俞氏忙忙應下了。

楊廷和又交代了俞氏幾句,近來朝中局勢多變,若有哪家哪家的夫人來訪,要怎樣的態度雲雲。

夫妻二人又談了半晌,直到敲了三更的梆子,這才歇下。

翌日一早楊廷和便早早起來上朝去了。

俞氏送走丈夫,回來又補眠,竟是睡得香甜,日上三竿才起身。

她的心腹陪嫁婆子白媽媽帶著丫鬟們過來為她梳妝更衣,因笑道:「太太好睡,方才管事媳婦子來回話,老奴都問過了,沒什么要緊的,便按照往常的例處置了,讓她們散了。」

俞氏哎了一聲,嘆道:「真盼著大郎媳婦早些過門,把這一攤子接過去,我也好輕省輕省,多睡上會子。」

白媽媽笑著挽起她一把濃黑的長發,桃木篦子沾著桂花油慢慢通著,笑道:「大奶奶便是進了門,太太也總要帶上個三五年的,太太年輕輕的可別這會兒就想著躲懶了。」

幾個大丫鬟也嘻嘻哈哈的笑著湊趣。

少一時,早飯端了來,俞氏剛坐下,外面丫鬟又來報二姑娘過來了。

俞氏皺了眉頭,道:「且讓她回去吧,今日我忙,不必請安了。」她頓了頓,又道:「與她說,這府里要籌備大郎的婚事,忙得緊,問她與長嫂的見面禮綉好了不曾,讓她這幾日不必過來了,在房里好好做針線。」

大丫鬟覷著她面色不虞,親自領了差事去打發二姑娘了。

白媽媽挨個指了活計,將滿屋子人遣了出去,自己挽了袖子給俞氏布菜,低聲問道:「太太這是不打算……」

俞氏用筷子戳了戳碗中粳米粥,道:「昨日,我剛與老爺提了一句二姐兒,老爺便惱了,只說以後孩兒們的婚事他心里有數。我便知道老爺是真厭了那一位了。」

白媽媽喜上眉梢,念了聲佛,又道:「這樣將四郎抱過來,老爺也只有歡喜,只怕,幾位姑娘幾位爺都要交與太太養呢……」

俞氏搖了搖頭,道:「這一宿,我都沒怎么睡,翻來覆去想了許久,四哥兒,我不想要。」

白媽媽一驚,道:「太太,咱們不是都說好了……」

俞氏撂下碗筷,打斷她道:「媽媽,我原也是想……多抱抱他,沒准兒能招來個兒子,若是我福薄,日後將他養熟也是一樣。但現在,」

她抬起頭來,目光異常堅定,「這一宿我想通了,便是沒有親生骨肉,這楊家哪個孩子不尊我為母?四哥兒將來怎樣還不知,但卻知有那一位在一日,哥兒就不可能與我同心。她不過是看我現在求子心切,哄我罷了。反倒是大郎如今前程可期,人又最是剛直,只要我待大郎媳婦好,待他親妹子好,將來他這長子總要為我養老送終的。」

白媽媽已是怔住,臉上不自覺帶出了憐惜之意。

俞氏垂下頭,自嘲一笑道:「那一位,豈是好相與的?又指不上是挖了什么坑與我。日後我老了,若真覺膝下荒涼……多帶帶大郎的兒子也就是了。若他們生養得多,我抱過來一個孫女也是極如意。」

白媽媽嘆了口氣,道:「太太便是真這樣想,也不該今兒就回絕了二姑娘。拖上幾日,等大奶奶進門,看看再說。」

俞氏復又端起碗來,笑道:「二姐兒呆在我這里,她不自在,難道我是自在的?她不來,我還能多吃一碗飯。既想好了,我又何必委屈自個兒,趁早讓她去了吧。」

白媽媽又好氣又好笑,到底是自己奶大的姑娘,自己心疼,忙又給她夾了幾箸菜,緊著道:「太太便多吃些。」

*

楊二姑娘楊悅吃了個閉門羹,氣鼓鼓回了蔣姨娘的小院,將話一說,蔣姨娘便摔了個茶盞。

母女倆一起咒罵了俞氏幾句,蔣姨娘忽的心念一動,忙喊來心腹丫鬟交代了幾句,又開箱子拿了荷包給她。

那丫鬟出去走了一圈帶了消息回來,果然不出蔣姨娘所料,昨夜楊廷和進了內院,宿在主院,還同俞氏說了半宿的話。

蔣姨娘恨恨一捶桌子,聽著女兒的抱怨,她不免心煩意亂,三兩句將女兒攆走,自己歪在榻上靜靜盤算起來。

半晌,她翻身下榻,再次開了箱子,卻不是拿那幾錢幾兩碎銀的小荷包,而是將個首飾匣子拿了出來,仔細一樣樣挑揀。

她,不能再等了。

*

仁壽坊,沈府

這幾日沈瑞也是忙得腳不沾地。

在拜訪過張永之後,雙方就遼東的事達成一致。而張永本身對造船也格外有興趣,亦表示會適時推動一下此事。

然而遼東事未發動,倒是王守仁的任命旨意先下達了。

這次南京官員變動因是內閣與皇上相互妥協的結果,中低層官員或有詫異,上層卻是紋絲未動。

倒是皇上抬抬手就准了馬文升的致仕,讓內閣閃了一下,極是不快。

王守仁在從沈瑞那邊得了內幕消息之後便有了准備,旨意下後從容啟程。

臨行前,師生兩個還是一處商量了許多事,沈瑞在老師宅邸逗留大半日,末了又依依不舍送了老師到通州碼頭,直看著他登船揚帆起航,這才回轉京師。

而後壽哥也溜出宮來一趟,約了沈瑞張會等見面碰頭,沈瑞回稟了造船之事,雖沒有提及海外貿易——或者確切說沒有提走私,倒也將先前就曾與壽哥說過的,建立水軍、內陸江河運輸等等重提一次。

無論是軍備還是貿易,都是壽哥這陣子最迷的東西。他當場便拍板要開船廠造船。

關鍵是,現在沒銀子。

沈瑞便提出讓民間大戶私人船廠造船,朝廷派工部監督、協助,船本身歸國有,但朝廷會給予商家遼東某些特產的專賣權限。

「就像變相的鹽引一般。」沈瑞如是說,「哪個商家都想著天下只有自家獨門賣這個東西,好隨便要價。朝廷不妨就在小處上許給他們,比如這貂皮,左不過是些大戶人家才用得上的,他們就是要出天價來,也無損百姓之利。而那些大戶嘛,能拿一千兩銀子買身衣服的,就不在乎多拿兩千兩出來。」

壽哥聽了他末了一句,忍不住擊掌贊妙,細細品來還真是這么回事。

沈瑞還建議道:「便是沒甚特產了,還可以給他們一些勘合,遼東地面上到底還是有韃子的,也不如內陸太平,我聽說還有匪患,行商的就求個平安,拿了這勘合,便可到衛所要求出一隊人護衛商隊。」

這種事對於壽哥來說,等同於沒成本,他越發贊妙,讓沈瑞出個條陳,自家這邊已是許了可民間船廠造船。

可惜了,這造船之事雖上達天聽並得了陛下首肯,但壞就壞在馬文升致仕事引得內閣幾位老臣的反彈,造船這件事因涉及兵部、工部、戶部等多個衙門口,本身走流程就十分繁瑣,有了閣老們的授意,很快就在戶部尚書韓文那邊扣下了。

本不用朝廷什么銀子的,但戶部真個不放,沈瑞等人也沒轍,還是趙弘沛這邊表示可以找人往戶部里活動一下。

造船事宜被擱置,遼東事卻拉開了帷幕。

先是沒事兒就愛彈劾內官、順帶還借天象說事兒乞皇上躬行節儉、親賢臣遠小人的禮部給事中周璽,彈劾鎮守山西太監陳逵、鎮守遼東太監朱秀貪饕害民。

隨後,多次彈劾了遼東諸事的吏部給事中吉時上折子彈劾朱秀種種不法,設卡收稅、強占屯田、奴役軍戶等等,證據確鑿。

最後巡撫遼東的左都御史馬中錫也上書,佐證了吉時的奏折。

雖然兵部尚未覆議諸人彈劾,但朱秀下台已是定局,宮內圍繞著繞著遼東鎮守太監之位的戰爭也正式打響。

這部分雖然已與沈瑞無關,主要都是宮中人頭更熟的張會負責,但他還是悄悄跟劉忠遞了個話,以聲援張永。

朝堂的彈劾事宜他能做的都做完了,事情也朝著預期的方向發展,沈瑞開始與陸家兄弟就之後的海貿細節進行商討。

隨著英國公府、武靖伯府這樣的勛貴加入,這已不是陸家從前那樣規模的「小生意」了,也當好好規劃一番。

能攀上這樣的頂級豪門,尤其是由著深厚軍方背景的勛貴,對陸十六郎來說完全是意外之喜。

彼時的遼東,不說是化外之地也差不多了,一如叢林法則,想要做得生意,就首先要有一雙鐵拳,然後才是誰的拳頭硬,誰的買賣就好。

先前陸家不過是搭上了登州衛,跑船後在遼東那邊趟出來佟家這商賈之家的路子,生意上有佟家接應,順遂是順遂,利潤未免要被分走大半。

如今雖也是要將絕大部分利潤拱手讓出,但相應的,生意盤子也大了許多,預估所得仍將是往年的數倍。

且攀上豪門所能帶來的好處又何止眼前。

陸十六郎打開話匣子開始細細講來遼東有什么特產、缺什么物資,比當初與沈瑞剛接觸時談得不知詳細了多少倍,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沈瑞也不挑理,要是上來就全盤托出,沈瑞就算不懷疑有詐也得覺得這人腦子有病不足以合伙。

這邊陸二十七郎也是利落人,已是跑了大半個京城,尋了幾處適宜立鋪子的地段,也一一列出了利弊,擬待同沈瑞這邊商討。

因掛著楊恬身體,沈瑞如今還是兩頭跑的時候居多,幾乎不在外過夜。

所以在家中停留時間也不太久,以便在城門關閉前出城趕回庄子上。

然今日才到家,與陸家三兄弟客氣幾句,還待休沐的張會到了一起商量,長壽便在外面告罪請沈瑞出來,語氣十分焦急。

沈瑞甫一出門,長壽便急急道:「二爺,庄上急報信,楊大姑娘方才昏了過去,董婆子用針救醒回來,卻是不太好……」

沈瑞大驚失色,早上他出門時還好好的,他口中雖是問著「究竟怎么回事」,腳下卻已不停,兩步進屋向陸家三人拱手道:「內子有些不妥,恕兄弟先過去看看,兄長莫怪。」

甚至等不及陸家兄弟反應已是出院而去。

暫且不論陸家三兄弟相顧失色,陸二十七郎忙不迭回去告訴妻子張青柏或去幫忙。

只說沈瑞三步並作兩步出了外書房,那邊自也有人去報過了徐氏,沈瑞也不及親自跑進層層內宅與徐氏商量,徑自騎馬出府往庄上奔去。

長壽也跟了出來,還吩咐了門上若是英國公府張二公子過來,便說二爺有急事出去,請張二公子千萬見諒。

未成想才拐過街口,迎面便遇到張會打那邊過來。

沈瑞便是心下再急,既是他邀了張會來議事,也少不得勒馬說上一句。

張會聽說楊恬病重,不由表情凝重,忙道:「沈二弟別急,我這就進宮去,向皇上請位太醫,皇上必准的。」又撥出一半兒的隨扈侍衛來,讓他們打出英國公府標識,一路護送沈瑞出城。

有了英國公府的招牌,一般車馬都會避讓,出城也是便宜,速度要快上許多。

沈瑞心下感激,在馬上抱拳道:「那邊事急,我這便去了,待回來再好好謝過二哥!」

張會連連擺手道:「快去快去。我也立時就進宮,回頭再敘。」

兩人各自調轉馬頭,分馳不同方向。

*

祥安庄

楊恬昏昏沉沉的睡去,董婆子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有氣無力向林媽媽道:「我也得去緩一緩,姑娘醒了便叫我。」

庄頭娘子李昌家的已收拾了西廂房,請大長公主府薦來常駐的劉大夫就近歇下,以免這邊再有變故,從他自己院子過來浪費時間。

林媽媽也知施針是件耗費體力的事,西廂住了劉大夫,她便叫麥冬去收拾了耳房,請董婆子暫在那邊。她自己則守在床榻邊,不時悄悄探一下楊恬額頭溫度,生怕她再發起高熱來。

小丫鬟谷芽已認了董婆子當師父,學了月余針灸,這會兒董婆子也放心讓她收拾銀針等物。

谷芽收歸立整,端著托盤出去,見另一小丫鬟桑葉正在廊下,一邊兒扇著爐火熬葯,一邊兒偷偷抹著眼淚。

她嘆了口氣,輕喚了桑葉過來:「你這眼睛都成了桃子了,怎樣到得姑娘跟前?沒得讓姑娘更慪。依我說,叫婆子們看葯去,你去小廚房燒了熱水幫我燙燙這銀針,我師父讓多燙幾遍,拿細布擦好了,少不得一會兒要用。」

桑葉扁扁嘴又要哭,強忍回去,應了一聲,端過托盤來要走,正聽見門上已有人開始問起「二爺好」。

見沈瑞歸來,仆婦丫鬟們紛紛過來見禮,桑葉心下害怕,飛快的行了禮,垂頭快步往小廚房去了。

谷芽已迎上前去見禮,低聲回稟道:「姑娘剛才吐了葯,折騰了好一陣子,方才睡下。」

沈瑞知道她是跟著董婆子學針灸的小丫鬟,便點點頭,放輕了腳步,見林媽媽和麥冬也迎了出來,只擺擺手輕聲道:「我看看她,也放心。」

他進得內室,見楊恬的嘴唇發白,近乎失了血色,而慘白的雙頰上卻泛著病態的紅暈,便是睡著了,呼吸間拉風箱一般的喘鳴聲也不斷。

一陣陣揪心的痛,讓他臉上都有了微微的扭曲。

明明早上他走時人還好端端的!

他回過頭,目光冷冷掃視屋內人,眾人一陣陣後背發寒,都垂下頭去。

沈瑞強忍著怒氣,生怕吵醒了楊恬,輕手輕腳移步出來,到得院里,他的目光鎖住林媽媽和麥冬,冷冷問道:「怎么回事?」

麥冬撲通一聲跪下了,淚流滿面,磕頭道:「是奴婢害了姑娘,奴婢甘願領罰,但還請姑爺……請姑爺寬恕幾日,好歹讓奴婢照顧好了姑娘,不然奴婢死也不得安穩……」

林媽媽也跪在她身邊,垂頭道:「是老奴的過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