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上山入城進宮(1 / 2)

黑衣老僧姓楊名太歲,生於東越頂尖士族楊氏,自幼好學,淹博百家,十三歲剃發出家,通讀儒釋道三教典籍,尤其擅長陰陽術數,雖是僧侶,卻師從清虛宮道士學習道門方術以及兵家學說,二十四歲游歷龍虎山,被大真人齊玄幀相面以後一番喝斥,楊太歲不怒反喜,後被舉薦入京侍奉太子,再為已故皇太後誦經祈福,主持皇家永福寺,輔佐先皇問鼎江山,期間收大內巨宦數人做菩薩戒弟子。

天下大定,喜穿黑衣的老僧婉拒國師頭銜,在永福寺潛心鑽研佛法,早已與家族斷絕關系,更與當朝權貴沒有絲毫牽連,西壘壁下,曾力勸徐驍不殺碩儒方孝梨,最終無果,傳言與徐驍割袍絕交,近十年感慨禪門法統混亂宗旨不清,創相圓說,著《八宗原義》《辟妄救略經》等,唯獨不參與任何佛門爭辯,自號「不僧諍老人」,有輔國建業之功,卻甘於寂寞,只是擔當太子太孫等龍子龍孫的輔讀,三年前辭去永福寺主持與皇宮主錄僧,獨行大江南北,神龍見首不見尾,今日出現在太安城,為的只是護送北涼王進京,不過人屠徐驍見到黑衣老僧後,執意要步行入城,才出現這一幕,徐驍與他並肩前行,行往宮門。

一身富家翁打扮的徐驍雙手插在袖口中,在京城主軸道上閑庭信步,笑呵呵道:「楊太歲,聽說你收了個閉關弟子,跑去上陰學宮?我可事先說好,玩鬧歸玩鬧,真惹出大事,到時候你我都別插手護犢子。還有,符將紅甲人是你徒弟使喚去的吧?下不為例。我很好奇當年符將紅甲人早已被你的菩薩戒弟子韓貂寺卸甲剝皮,怎么這會兒就多出了五具符將紅甲?你這老禿驢,做的什么陰險打算?咋的,還跟我鬧別扭?你這小雞肚腸,跟娘們一樣,不就是當年沒答應你不殺那六百號讀書人嗎?咱倆好幾十年的換命交情,說不要就不要了?」

黑衣僧人古板道:「都不關我的事情。」

徐驍眯眼打量著多年不見有些陌生的京城氣象,撇嘴道:「給我透個底,那小子是不是那位的私生子?要不然他哪能從韓貂寺手里得到符將紅甲,又哪能讓韓貂寺這只人貓低眉順眼當個奴,」

老僧皺眉,本就凶神苦相,愈發猙獰,不怒自威,行走於人山人海的鬧市,但在老僧的帶路下,無人可以靠近他和徐驍身邊,如滑魚游於水草。

徐驍笑道:「禿驢不否認,我可就當得到答案了。」

黑衣老僧依然不解釋不辯駁,心境古井不波。徐驍打趣道:「楊太歲啊楊太歲,有些時候挺佩服你的,伴君如伴虎,你只要再活個二三十年,便有望輔龍三朝,個個都樂意把你當菩薩,再瞧瞧龍虎山,為了鞏固國師地位,無所不用其極,有個老家伙拼去兩甲子陽壽不要,連逆天改命都用上了,你呢,啥都不做,整天吃齋念佛,嫌京城悶了,就出城走一走,這才是神仙過的日子。禿驢,什么時候去見見我長子鳳年?他跟我不一樣,信佛,說不定你們談得來。」

老僧搖了搖頭,輕聲提醒道:「到了。」

道路盡頭,可見正南皇城大門。

當朝按律十日一早朝,只是早朝已始,徐驍來得稍晚了,門外只停有車馬家奴,見不到任何一位朝廷顯貴。

這扇皇城第一門,三闕,巨檐重脊,左右各有白玉獅、下馬碑一對,門上掛有開國大學士所書楹聯一幅,「日月光明,山河雄壯」。門北左右廊房一百一十間,號稱千步廊,連檐通脊,拱衛保和殿,即百姓嘴中的金鑾殿。

黑衣老僧楊太歲嘆氣道:「你就這般衣著去上朝?」

徐驍笑道:「我去馬車上換身衣服,在北涼沒機會穿,這些年養尊處優,胖了許多,不知道合身不合身,如果穿不下就麻煩了。」

老僧一臉罕見頭疼無奈的表情。

徐驍哈哈大笑,走向一輛只剩幾位王府貼身扈從的馬車,王旗麾下鐵騎自然不能帶到這皇城牆根下,成何體統。黑衣楊太歲沒有動身,依然站在門外百丈處,神情蕭索。當年,他還是個求功求名的僧人,徐驍便已帶著六百黑甲闖出錦州,他為先皇出謀劃策,徐驍為先皇做先鋒,一文一武,相得益彰,那時候,先皇視他們二人如左膀右臂,曾在那扇大門里一同爬上保和殿飲酒,月夜下一起談亂天下大事,徐驍讀書不多,總會被他們逼著吟詩,粗糙俗氣,次次都被笑話,醉酒以後便肆意橫躺,誰枕著誰的胳膊,都無所謂,最後一次相聚,是徐驍滅西楚回京受封大柱國,只是相互言語,再無當年的肆無忌憚。那以後,他便不再參政,只談禪與詩。

再之後,他被先皇授意與徐驍喝一場離別酒。

這才使得那位清奇女子獨自入宮,一劍白衫。那以後,他便再無顏面去見徐驍。

徐驍離馬車沒多遠,一駕馬車奔馳而來,駕車馬夫一頭汗水,徐驍擺手示意槍仙王綉的同門師弟韓嶗山不要上心,側身堪堪躲過兩匹高頭大馬的馬蹄,只是示意一位王府豢養的高人去車內拿一件早就准備好的外袍,准備穿上好入宮早朝。

只是應了那句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徐驍對於馬車沖撞沒有介意,那權貴府邸出來的馬夫卻嫌這駝背老頭兒礙眼礙事,當作是朝廷里哪位官員的不長眼家奴,車內主子本就因為身體有恙耽誤了早朝時間,一路催促得厲害,連累他挨罵無數,心情當然糟糕透頂,一怒之下就揚鞭砸人,徐驍笑了一下,沒有任何動作,韓姥山便抓過馬鞭,將馬夫扯下,一腳踩在胸口,喀嚓一聲,直接踩斷了兩根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