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亭中談心(1 / 2)

寫意園,徐脂虎的私閨中滲出一股血腥氣,連三座多加了上品龍涎香餅香球的紫煙檀爐都遮掩不住,徐脂虎臉色蒼白望著正在給徐鳳年把脈的李淳罡,世子殿下上半身裸露,趴在床上,脊柱部位血肉模糊,老劍神露出一臉惋惜,嚇得天不怕地不怕的徐脂虎淚珠啪啦啪啦往下掉,雙手捂住嘴都不敢哭出聲。

才在鬼門關逛盪一圈的徐鳳年看上去並不像瀕死之人,沒好氣道死不了,李淳罡點點頭說道:「是死不了,可惜。手刀再進一寸,就是大羅金仙都救不了,現在嘛,皮外傷。可是那個殺死王明寅的少女殺手?」

徐鳳年陰沉著臉嗯了一聲,帶著大戟寧峨眉魏叔陽以及五十輕騎趕赴江心郡,一開始就跟兩位扈從說好了要引蛇出洞,但沒料到這養大貓的姑娘耐心實在太好,從陽春城到江心郡一個來回的路途中,世子殿下處心積慮賣出那么多破綻都不抓,等入了城門,徐鳳年剛剛松口氣,那出人意料跟壁虎一般貼在陰暗壁頂上的殺手輕輕墜下,一擊得手,所幸她似乎沒有預想到世子殿下已是大黃庭四樓,若是蘆葦盪的徐鳳年,就要被她一刺當場敲碎脊柱,但接連幾刺殺未果,惱羞成怒的呵呵姑娘在城門孔洞中馬上展開追擊,徐鳳年腳尖踩在側壁上,她緊隨其後,正要遞出第二刺,寧峨眉短戟已經擲出,魏叔陽也身形如鷂子掠起,白馬義從紛紛抬出開山弩,她見勢不妙,並不戀戰,從內門牆孔溜出,纖手五指鑿入城牆就跟切豆腐一樣,幾個跳躍,瞬間沒了身影。

途徑雄寶郡時,溪畔馬匹飲水,閉息久候的她也曾出手一次,從溪底沖出,不過當時李淳罡離得不遠,瞬間便有劍氣奔襲而至,沒有給她近身的機會,眾人只看到這少女匿入水中,游魚一般消逝,密密麻麻的驟雨弓弩與短戟都無法傷其絲毫。

真是附骨之疽!

徐鳳年安慰道:「姐,真沒事。」

放下心中巨石的徐脂虎擦了擦眼淚,破涕為笑,啪一下狠狠一巴掌摔在他屁股上,「沒事沒事,這還叫沒事!你這德行,晚上姐怎么跟你睡一張床上說悄悄話!」

李淳罡臉色古怪,本想調戲兩句,但想想還是作罷。以徐鳳年的小心眼,不敢跟自己慪氣,指不定就要把氣撒在姜泥頭上,真他娘的是一物降一物,老夫也有今天,沒天理了。戀戀不舍起身離開香噴噴的閨房,房中青鳥與丫鬟二喬也都識趣閃人,只剩下這對打小便關系親密的姐弟倆。雖說是外傷,但皮開肉綻的,也不好受,徐鳳年正想偷個閑休憩一番,就察覺到不對勁,既是無奈又是憤懣道:「姐,你脫我褲子做啥,那里沒傷到!」

徐脂虎一點沒當姐姐的悟性和架子,嬌滴滴柔聲道:「鳳年啊,姐不放心,還是看一看為好。這里沒外人,你臉紅個什么。」

徐鳳年伸手誓死護住腰帶,扭頭怒道:「姐!都多大的人了,別這么沒羞沒臊好不好!」

徐脂虎故作一臉幽怨,好一幅泫然淚下的凄涼神情,要是道行淺的,如江南道那幫學子名士,見到這個還不丟了魂,可徐鳳年跟這大姐朝夕相處那些年,還會不知道她的伎倆?一點都不敢放松手勁,生怕一下子就給她得逞了,姐弟兩人僵持不下,徐鳳年求饒道:「姐,算我求你了行不,沒你這么趁火打劫折騰傷患的。」

徐脂虎悻悻然縮手,不過沒忘記再拍了世子殿下的屁股一下,輕笑道:「呦,挺翹,練刀就是好,這體魄架子硬是要得。等你傷好了,肥水不留外人田,可得好好讓姐把玩把玩。」

徐鳳年頭疼道:「你再這樣,我明天就去二姐那里了。」

徐脂虎俯身,嫵媚如狐仙的美艷臉龐湊在世子殿下附近,吐氣如蘭,哼哼道:「沒良心的家伙,你說家里誰最疼你寵你,小時候是誰尿床,又是誰偷偷幫你洗被子?這會兒就翻臉不認人了?」

徐鳳年轉頭近距離望著這張很難被外人看出端庄賢淑的臉龐,輕聲道:「姐,為什么不跟我回家?」

徐脂虎干脆蹲在床頭,托著腮幫凝視著這個才入陽春城便大開殺戒的弟弟,溫柔道:「這就是姐姐的家啊。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要不怎么會有覆水難收的說法,姐就算回北涼,也只是算省親,不算回家了。」

徐鳳年默不作聲。

徐脂虎伸手撫摸著這個為了她不惜在江南道上四面樹敵的家伙,看了那么多年,總是看不膩看不煩呢,輕輕道:「家里小叔,就是那位棠溪劍仙盧白頡說你倒行逆施,不成氣候,這是因為他不知道鳳年有多喜歡姐,姐當然是知道你的心疼的啊,在城內殺搬弄唇舌的無聊士子,去江心郡把那劉黎廷活活拖死到湖亭郡,你除了想給姐出口惡氣,其實也是想逼著姐在江南道沒辦法再呆下去,好跟你回北涼,對不對?你這個傻瓜,姐在哪里不是你的姐,真回到了北涼,就能開心了?以後等你二姐從上陰學宮回去,還不得天天跟她為了你爭風吃醋呀,姐說大道理總沒能說過她,才不樂意受這個氣。這次你舍近求遠先來看姐,她這個連你喊聲二姐都要不開心的家伙,還不得氣壞了。」

徐鳳年賭氣地哼了一聲。

徐脂虎伸手捏了捏這張棱角愈發分明的臉龐,笑道:「長得是越來越有味道了,其實還是個孩子。」

徐鳳年剛想說話,徐脂虎擺擺手道:「睡吧睡吧,別趕姐走,姐好好看看你。」

徐鳳年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