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大的買賣(1 / 1)

不到三十歲的宮中炙熱貴宋堂祿,即便已是內官監掌印大太監,即便是深受皇後青眼相加的天子近侍,哪怕身負密旨。仍是只能帶著幾名喬裝打扮的大內扈從,由北涼王府側門悄悄進入,在府邸大堂門口見到徐驍後,都不敢多瞧半眼,讓那幾名皇宮侍衛留在門外,獨身步跨過門檻,撲通一聲五體投地跪了個結實,當場腦門就磕出鮮紅痕跡,悶聲道:「內官監宋堂祿參見北涼王,參見世子殿下!」徐驍和徐鳳年都沒有落座,但也沒有挪腳迎接這位已是手cāo煊赫權柄的大宦官,徐驍輕聲笑道:「宋貂寺,起來宣旨就是。」貂寺與太監這兩個稱呼,可不是一般宦官可以往自己頭上摟的,太安城皇宮內,一雙手就數得過來。除了居高不下太多年的韓生宣,宋堂祿的師父,原先十二監中僅次於司禮監的內官監掌印算一個,宋堂祿被天子親自賜姓,如今是有望登道:「本來想去一趟西北端,把那將近十萬戴罪流民抓在手上,既然要去京城觀禮,那放一放,先去太安城。」徐驍問道:「何時動身?需要帶多少鐵騎?」徐鳳年笑道:「就明天。帶什么鐵騎,我又不是藩王,去京城不用講究排場,再說像燕敕王那般帶了近千騎兵,韓貂寺恐怕就得藏頭縮尾,我這回就開門揖盜一次,讓人貓痛痛殺上一殺。」徐驍點頭道:「除去你自己的安排,我也暗中把寅和丑交給你。」徐鳳年問道:「那你怎么辦?萬一韓貂寺不殺我殺你?」徐驍笑問道:「你可知為何劍神李淳罡為何會被鎮壓在聽cháo閣下二十年?可知當初他下山龍虎斬魔台,又是被何方神聖斬去一臂?」徐鳳年黯然語。徐驍坐在椅子上淡然道:「你放心去你的京城,爹的安危不用擔心,這么多年想殺我的人多如過江之鯽,我有的是法子對付。」死士寅的yinyin聲音又傳入父子二人耳中,「南宮仆shè已經回閣,軒轅青鋒在湖心亭中。兩人受傷不輕。」徐鳳年問道:「戊?」死士寅刻板答復道:「回稟殿下,安然恙。」在地支死士眼中,同僚生死,根本足重輕。徐鳳年站起身,前往聽cháo湖,少年死士蹲在湖邊生悶氣。徐鳳年走過去,見他轉頭一臉愧疚,笑道:「吃你的飯去,然後明天跟我去京城,到時候有的是機會跟韓貂寺過招。」少年蹦跳起來,笑臉燦爛,「當真?」徐鳳年抬腿作勢要踹他入湖,這心xing活潑而不yin沉的少年咧嘴一笑,自己就跳入湖中,歡地狗刨游向對岸。徐鳳年會心一笑,走向湖心亭,走近以後,看到軒轅青鋒靠廊柱頹然而坐。徐鳳年眯起那雙丹鳳眸子,懶散坐下後譏諷笑道:「同為指玄,那天下第二指玄的韓貂寺,比你老道厲害多了吧?」軒轅青鋒厲聲道:「等我入了天象……」徐鳳年輕聲道:「你忘了韓貂寺最擅長指玄殺天象?所以這才有了陸地神仙以下韓敵的說法。你也別覺得憋屈,武功境界這東西,人比人氣死人,總會有一山還有一山高,我知道你想要成為王仙芝那樣的貨sè,可你在這之前,還是要放寬心,很多事情急不來的。旁門八百左道三千,你挑了一條險峻至極的羊腸小道,就要愈發珍稀當下的活命。我呢,短暫進入過偽天象,算是白駒過隙的光景,但有一點可以明確告訴你,你一旦升境,說不定要成為三百年來第一個遭受天劫雷劈的天象高手,天恢恢疏而不漏,你逃不掉的。」軒轅青鋒臉sè瞬間雪白人sè。徐鳳年站起身,「跟我來,既然你投名狀了,我就可以與你放心做筆大買賣,我給你的東西,價值連城這個比喻都是說輕了,所以你就算以身相許,我都不覺得你吃虧。」軒轅青鋒破天荒沒有言語是只可指玄的弟弟?」徐鳳年扯了扯嘴角道:「算你還有點良心。少了一塊必然失去的大秦陽印,還有其余八枚。況且我家黃蠻兒,我一輩子都不會讓他進入天象境,這個符陣,只是以防萬一。再說了,黃蠻兒與你不一樣,哪怕是這個符陣有所裨益,對他來說也是治標不治本,歸根結底,不論是你目前的指玄境還是你將來的天象境,在黃蠻兒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的把戲。」軒轅青鋒平靜道:「但我不會止步於天象境。」徐鳳年一笑置之,踏步潛行,伸出一只手懸空,朝西楚傳國玉璽輕輕一抓。如同蟒龍汲水,隨著玉璽被扯向徐鳳年手中,空氣還出現一陣陣竟是肉眼可見的玄妙漣漪。其余八枚寶璽俱是顫抖不止。當徐鳳年握住玉璽後,如被風吹皺的水面才逐漸平靜如鏡面。徐鳳年轉身將玉璽交到軒轅青鋒手上。她臉sè劇變,整只手掌都由紅轉紫。徐鳳年幸災樂禍道:「燙手?別松開。」軒轅青鋒強忍著心如刀割的刺痛,怒道:「為何在你手中便毫異樣?」徐鳳年自嘲道:「天底下就沒有比我氣運空白如紙的可憐蟲了。要是鐵門關截殺趙楷之前,身為徐驍嫡長子的我想要去握住這枚西楚玉璽,恐怕想要活命,就得當即自斷一條胳膊才行。」軒轅青鋒幾乎痛得暈厥過去,但她不但毫動搖神sè,反而加握緊玉璽。徐鳳年暗嘆一聲,真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婆娘,嘴上說道:「你的命半條歸你,半條歸我了,答應與否?」軒轅青鋒直截了當道:「可以,但得等到我進入天象境以後,活下來才作數!」徐鳳年奈笑道:「你吃點虧會死啊?」軒轅青鋒冷哼一聲,狹長秋眸里倒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隱晦笑意。徐鳳年走向門口,「等會兒你自己下樓。」才出門,軒轅青鋒干脆利落地直接飄拂出去。徐鳳年搖了搖頭,關上門,下樓後輕松在外廊找到怔怔出神的白狐兒臉。徐鳳年好言安慰道:「喂喂喂,打不過天下第十的韓貂寺又不丟臉,這只是說明你還沒有進入前十而已。」腰間懸綉冬的白狐兒臉沒有說話,轉身走向樓內。徐鳳年問道:「我明ri就要去趟京城,韓貂寺十有仈jiu會纏上來,你有沒有興趣?」白狐兒臉停下腳步,「你就這么怕死?」徐鳳年嘀咕道:「好心驢肝肺。」白狐兒臉轉身笑道:「放心好了,我還不至於殺不到韓貂寺就心境受阻,以致境界停滯。我跟你們北涼鐵騎一樣,走得是以戰養戰的悲苦路數,以後有的是幾場大敗仗要吃,不死就行。」徐鳳年不死心又問道:「真不去京城?」白狐兒臉玩味說道:「怎的,覺得京城美女如雲,不捎上我這天下第一美人,會沒面子?」殺氣,殺機!被揭穿那點歪肚腸的徐鳳年倉皇狼狽地逃竄下樓。白狐兒臉也沒有追殺,跨過這層樓的門檻,心境莫名地安定下來,凄然道:「沒想到這兒倒成了家,以後我又該死在哪里才對?」余暉漸去,暮sè漸沉。徐鳳年不知不覺來到了蘆葦盪中的湖畔茅舍,只是沒有去找獨居此地的裴南葦,而是沿著一條通往聽cháo湖的泥土小路,興許是被她踩踏得次數多了,平坦而柔軟。比人還高的秋蘆漸漸轉霜白,風起飄絮如飄雪。湖邊搭建了一條出水長達幾丈的木質架空渡口,徐鳳年脫去鞋襪放在一邊,後仰躺下,閉目休憩養神。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一陣細碎聲響。光腳女子在他身邊抱膝坐下。她沉默許久,終於開口道:「這下我開心了,你比我還慘,報應。」徐鳳年沒有睜開眼睛,輕聲道:「蘆葦制成葦索可以用來懸掛抵御凶邪,chun蘆嫩莖可做笛膜,辟邪也好笛膜也罷,蘆葦都不是讓你來扎草人詛咒我的。」裴南葦把下巴枕在膝蓋上,清風拂面,她柔聲道:「按照宗藩法例,今年藩王要赴京面聖,你去不去?去的話,帶上我,我這輩子都沒過去太安城呢,想去看一眼。看完以後,我就心甘情願老死在這兒了。」徐鳳年站起身,折了一根蘆葦,坐在木橋邊緣,「我要去京城,不過不帶你。」裴南葦平淡道:「行啊,那我繼續扎草人咒你不得好死。」徐鳳年轉頭說道:「信不信一巴掌把你拍進水里?」裴南葦搖搖頭。徐鳳年轉過頭,不理會這個腦子向來拎不清的女子。裴南葦坐在他身邊,然後抬腳輕輕踢了他腳背,「帶我去嗎?我這輩子就這么一個未了心願,我可以給你做丫鬟。」徐鳳年斬釘截鐵道:「不帶。」「不僅端茶送水喊你大爺,還幫你揉肩敲背喊公子。」「不稀罕。」「陪你下棋,幫你讀書。」「值幾個錢?」「你不舒心的時候,奴婢一定笑臉著願打願挨。」「我憐香惜玉。」「暖床。」「啥?」「暖床!」「好,一言為定!咱們明天就動身去京城,記得雅素和艷美的衣裳都帶上幾件,可以換著穿,胭脂水粉也別忘了,抹太多也不好,稍微來點就差不多。再有就是暖床的時候……」「我不去了……」「真不去?」「嗯。這兒就挺好。」「就你還想跟我斗?」徐鳳年笑著起身,彎腰把那根秋葦放在她膝上,提著靴襪離開蘆葦盪。搜索:「57小說」或直接訪問「57xs」,需注冊即可下載txt小說,,頁面清爽,為書友創造友好的閱讀環境!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