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斫琴(1 / 1)

入夜之後,洪書文興致勃勃跟隨王同雀一起去撈網捕魚,另外兩名鳳字營留在院子,徐鳳年離開院子,只帶了徐偃兵和喬裝打扮年成書童的呼延觀音,來到一個能讓道德君子既吐口水也咽口水的地方,妓院,恰好跟黃楠郡收網那座青樓巷子相鄰。陵州富庶,狎妓成風,以至於許多商賈重金供養的菩薩天女,也都一個個體態豐腴顧盼流連,許多僧人和尚看了雕塑壁畫後都紛紛感慨人心不古。走在燈火通明脂粉濃郁的煙花巷弄,多是志滿意驕的貂裘豪客,呼延觀音跟在徐鳳年身後,生怕跟丟了,徐偃兵不論何種境地,都是古井不波的心境,恐怕他證道過天門的時候也這副德行。作為北涼昔日的紈絝領袖,徐鳳年對這種活計熟門熟路,挑了座燈火最為輝煌的桃腮樓,綉樓高三層,燈籠高掛,也不似鄰居妓院那般驅使幾位濃妝艷抹的女子出門招徠生意,架子極大,徐鳳年大手一揮,丟了塊銀子給門口應付上下八洞神仙的妓院「鱉腿」,銀子都無需掂量輕重,瞬間就滑入袖子,這個年輕人笑臉立馬殷勤起來,這類貨色都不簡單,眼力好口舌巧身體壯,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心中敲定來了幾位可以一擲千金的貴客,立即高高吆喝了一聲,實則給老鴇遞了暗話,果不其然,樓內很快姍姍走出一名女子,不過相比大多數青樓老鴇的徐娘半老,這女子年紀輕輕,徐鳳年火眼金睛,看出她是妓院老板的女兒,俗稱小掌班,她見著徐鳳年,神采奕奕,乖巧依偎上去,徐鳳年沒有趁勢揩油,雙指捻出一張銀票,丟入女子大紅絲絹抹胸之間的那道白嫩溝壑,微笑著說了句要兩位會彈曲的清倌兒,不要什么花魁。小掌班心情大好,做她這行,最怕遇上兩種王八蛋,一種是家底不上不下,既沒有富甲一方,但也撐得起一旬半月的盡情歡愉,半桶水,一到青樓就開始顯擺,恨不得把樓內所有姑娘都買下,還有一種就是錢囊不鼓,卻是算不上權勢滔天的官府公子,仗著家世白吃白喝不說,還喜歡惹是生非,到頭來擺不平麻煩,只會給青樓臉色看。眼前這位頭發灰白的公子哥,就很讓人暖心,出手闊綽,而且識趣,因為開銷起清倌兒耗銀其實不比那些台柱子花魁少多少,而且還能給清倌兒增添人氣,若是個小有名聲的詩人書生,跟姑娘們詩詞酬唱幾回,這些清倌兒也就真的出人頭地了。不用徐鳳年多說,就請到了三樓雅屋,登樓時候,身段婀娜的小掌班那水蛇腰肢,扭得比往常要賣力許多,在她想來,若是這位俊雅公子提及要她作陪,便是出價低些,也不無不可。北涼的漢子多數健壯粗糲,如他這般跟江南豪閥士子似的模樣和氣態,到最後做那活兒,也該是她占了便宜才對呀。那公子到了三樓,要了間臨街的屋子,她善意提醒這邊會稍顯嘈雜,不過他一笑置之,小掌班也就樂得順水推舟,客人願意花冤枉錢,她總不能哭著喊著去阻攔。推門而入,屋子里本就有一位妙齡清倌兒候著生意臨門,有一雙丹鳳眸子的公子哥在她出門去喊來另外一位前,扯住她的袖口,不動聲色讓她夾住一張銀票,笑眯眯說騎驢找驢算怎么回事,小掌班眼眸跳過一抹雀躍,明知故問,嬌滴滴調笑著問那公子什么驢找驢來著。可那公子點到即止,就是不說出騎那個字眼,小小撩撓了次她的心肝。不過這類小小漣漪,來去得匆忙,肯定要比許多銀槍蠟桿頭的家伙們脫褲子穿褲子快多了。徐鳳年沒有落座,徐偃兵出屋掩上門,就站在門口閉目凝神。呼延觀音後背幾乎就要靠在牆上,戴了那高不可攀的寡婦喜好同她一般歲數的婦人,小掌班這才悻悻然作罷。趁著那名修長俊逸的公子哥欣賞一枚插有幾枝臘梅的清玩膽瓶,小掌班自報花名草稕,別說在妓院,是一個擱在哪兒都算很稀罕的粗俗稱呼,以及介紹那位與她關系較好的清倌兒,叫雪衣,屋內架一竹籠,內有鸚鵡,羽白如雪。徐鳳年在草稕說話時,摸過了膽瓶瓶口,然後一直歪著腦袋,手指輕敲那瓷如同天青雨過的秘青色瓶身,不但讓草稕覺得趣味盎然,便是那個顯然還不熟稔伺候客人的雪衣,也有些眼神驚奇,嘴角微微翹起。身在青樓,見多了滿身酒氣的糙漢,見多了一身軟綿綿爛肉卻色眯眯的糟老頭,甚至還有不少開門時溫文雅爾關門時急不可耐的讀書人,這么個掩門後還有耐心跟一只賤價膽瓶過意不去的公子哥,很能讓她們逗樂。呼延觀音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勾起了些貂帽,看到他並沒有做出那不知該說是風流還是下流的勾當,悶悶不樂的她,雖然鼻音輕哼了一聲,可心情略微好過一點。一進門就對這只瓶子目不轉睛的徐鳳年呼出一口氣,對屋內三名女子眨了眨眼睛,然後在纖細瓶脖和圓潤瓶身各自敲了一下,對草稕笑道:「聽聽,一鍾一磬,仔細分辨,就聽出來聲響涇渭分明。是東越皇窯出產的膽瓶,別說整只瓶子,就是指甲大小的碎片,也昂貴過黃金美玉,之所以如此價值連城,除了此窯出產的瓷器十分稀少,再就是這鍾磬之音了,因為張聖人作《樂書》,說了一句很有名的話:君子聽鍾聲則思扶危武臣,聽磬聲則思封疆之臣。」草稕哪里肯信什么東越皇室的官窯膽瓶,也不知曉什么文縐縐的君子鍾磬,只當他是附庸風雅炫耀學識的男子,拋了一記媚眼,嬌笑道:「公子,你這是逛窯子來了,還是敲窯瓶來了?你要是想要,盡管拿去,草稕要是皺一下眉頭,回頭公子來桃腮樓,草稕跟雪衣自薦枕席不說,還次次倒貼公子銀子!」徐鳳年笑著搖搖頭,掏出所有銀票,裹成一團,都輕輕丟入另外一只花瓶囊中,「信不信由你。反正身上就帶了這么多銀兩,帶走瓶子,良心上也過得去了。」草稕這才猛然瞪眼道:「公子,沒開玩笑?」徐鳳年坐下,笑問道:「反悔了?」草稕片刻猶豫,隨即爽朗笑道:「反悔什么,若是公子不說,什遲早要被笨手笨腳丫頭打碎了,也就一股腦拿簸箕倒到大街上去,指不定還有人嫌礙腳。不過公子既然已經身無分文,草稕今晚也不多要一顆銅錢了,但是公子要答應以後要常來桃腮樓光顧我的雪衣妹妹,行嗎?」說到最後,草稕已經黏糊在徐鳳年身上,兩人同坐一張椅子,他坐椅子她坐腿,兩不耽誤。草稕身材曼妙,那豐滿兩瓣兒巧妙研磨,俏臉上盡是媚意。徐鳳年拍拍她腿,不傷感情地示意她起身,眯眼笑道:「我不是陵州人,以後很難再來桃腮樓了,不過我有幾個朋友在陵州混得不錯,要是桃腮樓想開去郡城,或是在黃楠郡遇上了小麻煩,我可以讓他們幫忙說幾句話。當然,先前我說瓷瓶價值千金,你不信,這回你也可以不信。」草稕起身後,顧不得什么故作矜持的臉面,只怕過了這村就沒這店,趕緊小心翼翼問道:「公子在陵州郡城認識的朋友,草稕可不敢奢望高攀,也不敢叨擾吶,不過敢問黃楠郡的世家子是哪一位?咱們桃腮樓可是一百個一千個願意,把他老人家當菩薩供奉起來。」徐鳳年眼角余光瞥了眼窗口,桃腮樓只比那棟臨街陵州最大的青樓略矮幾分,從這邊望去,一目了然。先前那只瓷瓶落到了識貨人手里,沒有兩三千兩根本別想拿下來,徐鳳年對於做買賣能賺不虧,不管是大買賣賺得盆滿缽滿,還是小買賣賺個可憐兮兮的幾文錢,都會有好心情。已經有好幾年沒有逛青樓,再說風花雪月了那么多年,只有荒誕不經敗家的份,賺銀子還是破天荒頭一回,是個好兆頭,這讓徐鳳年對於草稕那點鑽營心機,也沒有什么惡感,在腦子里篩選了一遍,知道以桃腮樓小掌班的眼界,恰巧家在黃楠郡的陵州末流紈絝,別說徐鳳年一個都不認識,就算說出幾個,也只能被她笑話,可上得了台面的,自幼在黃楠郡長大的惡少李翰林,當年也敢沒帶幾個去他面前丟人現眼,寥寥帶去涼州幾個,都比女子還水靈妖嬈,都是李大公子的舊相好,這讓徐鳳年有些左右為難,難道只能搬出宋岩宋大人了?不過要是這樣,傳出去也挺有趣,相信即使萬一傳到了宋太守耳朵里,到時候已經晉升的新任陵州別駕大人也只能捏鼻子認了。徐鳳年好不容易才忍住給宋岩潑一大盆臟水的沖動,因為無意中記起了一個李翰林的仇家,當年那廝被李翰林這個豐州頭號惡少收拾得無比凄涼,離陽設道之後,豐州兼並入陵州,李家搬去了陵州州城,那個苟延殘喘的紈絝總算有了一線生機,雖說他爹的官階始終被經略使壓得死死的,但好歹不用成天提心吊膽,尤其是李翰林從軍以後,整個人脫胎換骨,對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賬舊仇都根本不去理會,那廝對於當年遭遇的慘況,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逢人就說老子當年跟李翰林李標長大打出手過,從北邊紫貂街一路打到南邊蓑衣街,你們敢嗎?!也許李家當搬去陵州那會兒,還有人敢較勁幾句,等李翰林在邊境上實打實砍下一大串蠻子頭顱,徹底沒誰敢有這份膽魄了。徐鳳年當年到黃楠郡跟李翰林兄弟幾個一起踏春,勉強算是見過那可憐蟲一面,都沒有打過招呼,也不知道那家伙對自己還有沒有記性。於是徐鳳年笑道:「黃楠郡功曹王大人的公子,王雲舒,跟我有些交情。」說出這個名字,不僅草稕眼神變幻,那個遠不如小掌班深諳人情世故的清倌雪衣也有些忌憚畏懼。無他,這王大公子在黃楠郡委實是太過跋扈,可謂人人如雷貫耳。經略使的公子那山大王一走,王雲舒就猴子稱大王,那叫一個橫行霸道,他爹作為一郡功曹,輔佐太守宋岩,主管選署功勞,也就掌握了官員升遷命脈,可謂手握生殺大權,而且王家自詡的「文武兼備」也確有幾分實情,王功曹有一名年齡相差無幾的義子,不知是王家打點到位運作得體,還是那人真在邊境上走了狗屎運,回到黃楠郡就當上了掌兵四百的都尉,如此一來,一些個武館林立的幫派大佬,見著了王大公子都得人前稱兄道弟,人後搖尾乞憐,還有桃腮樓草稕之所以如此上心,主要是王公子是她們樓內的天字號大恩客,黃楠郡臨街那座柴扉院,曾經惹惱過王公子,如果不是柴扉院跟經略使大人的一門親戚又送女子又送銀子,早就給王公子帶人拆掉,那以後王公子就經常來桃腮樓豪擲金銀。巧的是,王雲舒今晚就在桃腮樓獨占兩位花魁,在同一層樓神仙快活,不過隔了有些距離,畢竟小掌班草稕交好的清倌雪衣,在桃腮樓地位不高,草稕也算難得存了一份善心,只將一些看得順眼的客人領進這間屋子,就怕委屈了雪衣,這在不知情義二字為何物的青樓算是罕見的溫情了,更多是那些不願出局就被強行破苞的可憐雛妓,更多是那些滿身淤青仍要強顏歡笑的女子。草稕對於雪衣之外的桃腮樓女子,也一樣心狠手辣不輸別人,不這樣做,哪怕她是小掌班,也站不穩腳跟。草稕走出一步又退回,丟了個眼色給雪衣,那清倌兒開始撫琴,草稕這才微笑道:「巧了,王大公子就在一樓,莫不是他是在公子?」草稕心里已經將眼前公子哥當成了信口雌黃,只要他若說一句不是,隨意找個借口,草稕也就不去刨根問底,大冬天的來桃腮樓尋歡愉,何必鬧得下不了台階。否則草稕起初都有尋個說法出門去請來王雲舒來驗證身份的促狹想法,不過如此一來,害人不利己,王雲舒過來之後,將眼前公子一頓棒殺出樓,罪魁禍首的草稕也討不到半點好處,何苦來哉。只見那公子走到窗口,斜倚著窗欄,出乎草稕和雪衣意料,嗓音暖洋洋說道:「正好,勞煩草稕姑娘去說一聲,就說陵州州城有他舊友到了你們桃腮樓。」草稕笑眯眯問道:「公子,那我可真去了啊?」徐鳳年笑道:「不去是小狗。」草稕媚眼如絲,「虧得公子是讀書人,還喜歡這等不雅姿勢哩。」一直悄悄豎起耳朵的呼延觀音一開始只覺得莫名其妙,等回過味兒後,狠狠望向那家伙。遭受一場無妄之災的徐鳳年干脆轉頭,望向那座依舊歌舞升平的柴扉院。草稕見他不似玩笑,迅速權衡利弊後,還是鼓起膽量出門去勞駕那位性格乖戾的王大公子。徐鳳年在安靜等待那座柴扉院的動盪。因為他心中並不是十分篤定北涼諜子可以大功告捷,然後輕輕松松的全身而退。韓商這個意外之喜,對當下趕赴黃楠郡展開圍剿的游隼鷹士而言,卻很有可能就是個需要很多條性命去填補的壞事。北涼是北涼,死士是死士,不一定時時事事掛鉤。因為韓商的身份曝露並不在預料之中。有他這種重要人員參與,黃楠郡十有**會有一兩個實力卓絕的北莽死士來坐鎮。諜子之間不見太多硝煙的血腥戰事,占據主動的那一方,贏就贏在可以有的放矢,一物降一物,算計越精准越好。假若你有三品武夫在場,那我就派遣二品小宗師來跟你過招,你有一名小宗師高手,那我就派遣兩名小宗師,你有三位,那我就干脆不惜驚動一品金剛境來跟你玩。江湖難混,在於江湖那些越是的陵州舊友那邊,在黃楠郡就是天王老子的年輕紈絝,眉宇間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那家伙千萬別跟姓林的有半顆銅錢關系才好。萬一真給沾親帶故了,就算是個小嘍啰,他王雲舒打是萬萬不敢打的,說不定還只能乖乖奉為上賓。這可不是王雲舒好說話,沒轍啊,在富饒的陵州,王雲舒幾乎所有官家子弟和將種子孫都不怕,屈指可數那一小撮,頂多也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唯獨就怕那么一個。比家世,人家老爹是正二品,別說陵州,整個鐵騎甲天下的北涼,也就大將軍跟新任北涼都護褚大魔頭可以壓一頭,自家老爹差了好幾個台階!比身手,一百個王雲舒都揍不過人家一個,比軍功?連臉皮厚如王雲舒,也沒好意思比這個。王雲舒只要一想到那姓李的,就越發心情晦暗。當他看到屋外環臂而立的魁梧男子,王雲舒下意識停下腳步,不敢向前。因為他感受到了一股比他都尉義兄偶爾動了真火時,更可怕的氣息。那是一種如貓遇虎的強烈危機感。王雲舒跋扈蠻橫不假,可不是真的蠢到不可救葯。要知道在陵州以外,那個比姓李的還要生猛的北涼獨一份公子哥,有關膏粱子弟的生存之道,說過幾條很是讓他們人人信奉的金科玉律,比如咱們紈絝出來混,想要混得滋潤長久,靠功蔭混靠惡奴混靠哥們混靠錢財混,都是些救急不救命的法寶,都不如自己靠腦子混。起先王雲舒對此嗤之以鼻,後來渾渾噩噩混著混著,吃了些苦頭,也就愈發知道這言語里頭的道理了,都是王雲舒真等到靠顏面墜地後才醒悟的。很多狐朋狗友跌了跟頭,狠到再沒有機會悔過,比如一個從小交好的哥們,前年去了北涼以外的地方撒野,殺女人殺俠客,最後囂張到殺官兵,結果竟是到今天連屍首都沒能找到,這哥們的家世在陵州何嘗比他差了?不同身份的人,眼中就有不同的江湖,草稕雪衣這些妓女的江湖,聲色雙甲的李白獅是她們的江湖魁首。而王雲舒之流的紈絝,那家伙就無異於是紈絝江湖上的陸地神仙啊,而且都沒誰能跟他比肩的。你上哪兒再去個能去京師金鑾殿不跪皇帝的紈絝?上哪兒去找個能帶著老劍神闖一闖武帝城的紈絝?王雲舒見不得別人過得更好,但對有些惹不起的家伙,還是懂得認輸服軟。草稕對門口那位始終沒有睜眼的扈從也不覺得有什么值得驚訝,不過是高大一些,沉默寡言一些,不過當她看到王大公子一臉凝重的時候,就有點咀嚼出味道了,敲門推門的動作,也輕盈了幾分。可草稕不管如何推門,就是推不開,以為屋內已經閂門做那床笫勾當,她正要開口出聲提醒里頭的公子和雪衣。那位扈從緩緩開口道:「等著。」草稕自身不介意那事情,甚至不介意有她一份,可她就怕身後的王大公子火冒三丈,到時候別說她這個小掌班,就是整座桃腮樓都得被殃及池魚。草稕身後的王大公子輕笑道:「再等等便是。」草稕真是如同被人架在火堆上烤,度日如年。不知道過了多時,她身後王雲舒臉色陰沉得可以滴出水來。「進來。」好在屋內傳來不輕不重兩個字,聽在草稕耳朵里,這輩子就沒有比這更天籟之音的話語。屋門被雪衣緩緩打開,耐性殆盡的王雲舒陰笑著跨過門檻,看到一張破琴後頭,坐著個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的人物。化成灰他王雲舒也認得!然後這位黃楠郡大紈絝用一種事後自己都佩服的當機立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重跪在地上,雙手拍地,腦袋砰一聲結結實實磕在地面。王雲舒一個屁也沒敢放,就那么五體投地跪著。這種獨屬於紈絝的境界,就算沒有陸地神仙,也總該有二品小宗師的水准了吧?屋外草稕嘴角抽搐,屋內雪衣更慘,驚嚇得趕緊去貼著牆壁站著,捂住心口,再不敢看一眼。更讓草稕無法接受的是,那個被她誤以為尋常士族子弟的富裕公子,那個堂而皇之受了王大公子一拜的家伙,就那么一手托著腮幫望過來,似笑非笑。〖書網∷更新快∷∷純文字∷www.〗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