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滿門凋零(二)(1 / 2)

風煙傳 桃圻 1092 字 2020-06-27

無措了片刻,天色漸晚,外頭傳來幾聲問安,佛奴向堂外一望,薄暮中穩步走過來一高一矮兩人。一見那高大些身形,他便似有了主心骨,趕忙拉過阿幺上前施禮:「都尉,張縣令。都尉來得正是時候,大娘她……」

拂耽延一進屋便瞧見了風靈死灰似的形容神色,從昨日清早至眼下,足足兩天一宿的折騰,連番重擊之下,換了尋常女子怕是早已死過去了,她雖底子好,強撐至此,也沒有不垮的道理。

張伯庸冷眼瞅了瞅風靈,拿著腔調道:「顧娘子若是歇好了,縣衙尚有幾句話要問上一問。」

一聽他的聲音,風靈倒突然有了反應,霍地轉過臉來,通紅的雙目死盯著張伯庸:「不必問了,我明說予張縣令知道,突厥人趁著康宅的部曲出城支援府兵,洗劫了康宅,屠了我兄嫂滿門,老弱婦孺一個活口不曾留下。敦煌城中的事,外頭的突厥人如何會知曉?張縣令不妨先自問,再逐一審審有嫌疑的那些……」

「甚荒唐!」張伯庸惱羞成怒,指著她質問道:「難不成,難不成你疑心本官通藩?」

他當真是氣結了,來回走動了幾步,竟找不出個詞來駁斥,一張臉漲成了絳色。風靈認真地瞧著他,如同個不曉事的孩童瞧見了新鮮事務似的。

她這一臉怪異的認真惹得張伯庸愈發惱怒,切齒道:「且不論你誣蔑官員是什么罪名,你只先想想,信口雌黃說出這番話來,卻要置韞娘於何地?若必得要說通藩,韞娘嫁去了處密部,本官倒真是頭一號要通藩的。」

風靈直勾勾地瞧著他因氣惱變了形色的臉,忽地凄然一嘆,失望道:「確不是你。」

張伯庸尤要發作,拂耽延跨了一步,將風靈隔在他身後,「張縣令有甚要問的,直管帶了佛奴去問,顧娘子與我一同回的城,恐怕並不知情。」

佛奴機靈,忙上前躬身作揖:「都尉所言甚是,我家大娘哀傷過度,少不得說些昏話,張縣令念她為敦煌城奔勞了一整日,莫同她計較。若要問話,小人隨張縣令去便是。」

張伯庸哪里會聽不出佛奴的弦外之音,話里話外地意指顧風靈一介平民,仍為城中百姓的安危豁出性命拼走了一日,他身為食奉官員,卻是不見蹤影。

他心里頭也確是虛虧,只得硬生生地將一團怒氣在後槽牙磨碎,生吞了下去,吩咐隨行來的吏目帶了佛奴去問話,冷聲冷氣地向拂耽延告了辭。

阿幺見狀也向拂耽延屈了屈膝,退了出去守在門外。

偌大的堂屋內,有生氣的只剩了拂耽延與風靈二人。

拂耽延將那十來口棺木環視了一圈,正中一口前已有人燃起了線香,想來該是康達智的棺槨。他自去燃了三炷香,在棺前敬拜道:「大薩保慷慨借出所有的部曲,拂耽延本該來拜謝,卻來遲了一步,還望大薩保原諒則個。大薩保闔家罹難,必定不會就此白受了,此難拂耽延銘記五內,終有一日,替大薩保膺懲惡徒。」

風靈聞言心口忽然一松,憋痛了許久的心門教一股熱流沖開,隨之眼眶里盈起了一泓溫熱的淚,一發不可收拾,滾滾而下,一時泣得眩暈,眼前發黑,索性靠著康達智的棺槨就地坐下,雙臂環抱了肩膀,放聲哭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