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曹府

曹達華看著手里的《雜志》，臉上的褶子都笑出來了。

一旁坐著的幾個心腹，以刑部督捕司郎中周星興、例律司郎中史迢為首，見此自然也跟著吹捧自家上司兩句。

什么「大人真乃我輩楷模」、「大人是我刑部青天白日柱，架海紫金梁」的奉承話一個勁的往老曹身上扔。

曹達華雖然臉上很是受用，卻還是連連擺手，謙虛的表示。

「諸位過譽了，一點佳績全憑聖上恩德，曹某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

待氣氛稍緩，大家收起了虛偽的奉承和謙讓，改為商議正事。

在坐的幾位官員，能在這個關鍵時刻被老曹叫到家里來議事，無一不是老曹在刑部多年積累下來的死忠班底，身家前程早就和曹達華綁在一條船上。

彼此之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甚至於在老曹當刑部尚書的這件事上，這些人的態度，比老曹自己本人還要熱忱。

畢竟自家老大要是當了衙門一把手，他們這些心腹自然會跟著水漲船高，在刑部的日子也舒服的多………

………

作為刑部「曹黨」一派的三當家例律司郎中史迢，性格爽朗，為人大方，在刑部交友甚廣，甚至其他衙門也很吃的開，人脈深厚，所以消息也非常靈通，是「曹黨」中有名的探子。

「大人，下官來時曾從朝審司那邊得知，宮里方才派人調了一批案宗入宮，雖然具體是誰的案宗朝審司那邊不敢透露。

但下官從私下得到點風，宮中所調的案宗正是大人之前所辦的那些案子，依下官估計，看來大人是入了皇上的眼了，這些案宗就是皇上在核查您的資料呢。」

史迢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心里已經開始在幻想，自己日後的好日子了。

作為老曹的心腹，如果曹達華當了尚書，他自然也要跟著挪挪窩，以他的資歷，升到侍郎估計夠嗆，但掌個油水部門還是希望很大的。

例律司掌修訂刑律，是刑部有名的清水部門，史迢早就待膩了，他一個堂堂三品郎中，職權和油水有時還不如別司的一個員外郎，史迢心里憋屈得不是一天兩天了………

………

史迢此話一出，曹達華和一旁一直沉默的「曹黨」二當家周星興也微微動容。

在大乾官場上，有一個不成文的潛規則，上面若是要想提拔某人，查看其資料功績是必要過程之一，眼下宮里調關於曹達華的案宗入宮，雖不見得老曹這尚書之位十拿九穩，但也算比之前多些眉目了。

相比於臉帶喜色的曹達華，周星興顯然要更冷靜一些，凝眉問道。

「子方（字），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絕對把握。」

見周星興發問，史迢不敢怠慢，連忙道：「下官仔細確認過，有十分把握。」

雖然同是郎中，但史迢在「曹黨」的地位可遠遠不及周星興，原因除了其掌管著刑部第一司督捕司，手握近千刑部輯捕，位高權重之外，還因為周星興是老曹的結拜兄弟。

曹、周二人同樣起於微末，相扶相持，感情極深，曹達華能夠走到今天這步，周星興功勞至偉。

得罪周星興相當於得罪頂頭老大曹達華，史迢當然對其持禮甚恭，不惜自稱下官。

………

從史迢這里得到了肯定，周星興這才露出笑容，沖著曹達華道。

「大哥果真是慧目如炬，原先你搭著人情也要登上《雜志》，我還有些不解，如今看來，是兄弟我眼拙了。」

曹達華哈哈大笑，摸了一把頜下的胡子：「本來我也是想著隨便試試，沒想到瞎貓碰上了死耗子，這《雜志》的效果如此驚人，那馬子升確實了不得，今後得下功夫交好一番。」

幾人正暢聊著，外面下人來報，刑部尚書麥雷派人過來，請曹達華過府一敘。

「尚書大人眼下不忙著處理進閣的的事，無緣無故請我過府做甚。」曹達華心有不解，疑惑道。

反倒是周星興腦子轉的更快一點，臉上笑容愈盛：「看來兄弟得提前恭喜大哥了，尚書大人估計是看到《雜志》，有心支持大哥上位了。」

周星興將話挑開，曹達華也很快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前面說過，在大乾官場，前任正常離職時，是有資格舉薦繼任人的，麥雷入閣屬於正常升職，自然是有舉薦接替他刑部尚書人選的資格，而且他入閣之後，說話的份量也隨之增加。

其前任尚書加上新任閣老的這個身份，就連景康帝也不會忽視，有麥雷的舉薦，老曹的機會就更大了。

………

不過，老曹還有些猶疑不定：「雖說我和麥尚書沒什么間隙，這幾年相處的也算和睦，可也沒有到他主動向皇上舉薦我的交情吧，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此話一出，房間里原先興奮不已的眾人也慢慢冷靜下來，天上不會無緣無故的掉餡餅的道理，眾人不會不懂。

「我看這事並沒有這么復雜。」

此時，周星興說話了，他在「曹黨」算是能文能武的存在，不但掌管著近千刑部緝捕，還是「曹黨」的智囊，他一開口，眾人連同曹達華在內紛紛安靜下來，靜待其高見。

周星興微微一笑，說道：「眾所周之，麥尚書乃是地方官出身，後來入大理寺為官，坐到寺卿的位置後，升任刑部尚書，也因此，麥大人在京中的勢力多在大理寺和刑部，其他助力頗少。

相比於他，內閣其他幾位閣老，無一不是在京為官幾十年，經營之深，人脈之廣，可以是門生故舊遍布遍野。

旁的不說，和大哥您同樣登上《雜志》的內閣游閣老，就曾在兵部、翰林、戶部、光祿寺都曾任過職，另外其大女兒嫁與了平康伯世子，和勛貴那邊也有交情，要不是其身份太過敏感，估計其還能和軍方拉上關系。

與之相比，咱們的麥尚書手里能打的牌就太少了。」

「你的意思是，麥尚書是……想拉攏我。」曹達華也不傻，很快琢磨出了周星興的意思。

「沒錯。」

周星興點了點頭，又道：「麥大人入閣之後要想有所作為，不被其他幾位閣老壓著，就必須有所倚仗和支持，而有什么比現成的刑部更合適的呢。

之前大哥和麥大人相處的不錯，麥大人也知道你在刑部的勢力，如今又看到《雜志》之勢，定然知道大哥上位的機會不小。

如此，他自然也有順水推舟的心思，畢竟若是大哥上位，必然要承他的情，再加上他在刑部本身的勢力，也足夠他在其他幾位閣老面前不露怯了。

反之要是一個新人做了刑部尚書，麥大人和其沒交情，其不但借不到刑部的力，甚至他在刑部原有的勢力也可能受到打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