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姨,你這衣服洗得不行啊,這水看著就臟,還有你那手,上頭都沾了什么,弄得衣服都帶著股子霉味,五分錢可不成……最多給你三分。」
劉艷榮嘆了口氣,低低應了。
她不想和鄰居因為這點錢爭執,反正不過是賣些力氣的事,多洗一盆衣服,錢也就能賺回來。
她從不怕多做事。
一個胳膊肘上打著厚補丁,長臉的小婦人,挑挑揀揀地數落了一堆不妥當,終於心滿意足,掏錢取走了衣服。
劉艷榮看了看天色,腰有些酸痛,村子里炊煙漸漸升起,三三兩兩的老頭老太們聚在樹下,男的抽兩袋煙,女的做起針線,張家長李家短地說些閑話。
她不用湊過去聽,便知道這閑話里,大約也有自己的份。
早年守寡,只有一女,女兒還去當什么歌女。
她知道的,村子里有些人說話不好聽。
「哎。」
她心里也擔憂,女兒總說唱歌也是正經事,沒什么丟人的,但她只是個傳統的婦人,在她看來,賣唱那就是下九流的差事,女孩子一旦走上那條路,未來怕是有的艱難。
可她就是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那日看到女兒為了她那一口葯,跪在葯鋪門口,無聲無息地淚流滿面,軟語哀求,她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是她苟且偷生,她太知道這世道難,她和女兒相依為命,要是女兒連自己都沒了,她一個沒成家的女孩子,可怎么辦!
自己在,孩子她大伯,也是自己的大表哥,總要看一看幼時情誼,對孩子關照一二,要是自己不在了,圓圓可就真成了孤魂野鬼。
圓圓那孩子是她肚子里掉下來的肉,她知道那孩子的性子,有自己,孩子就是再苦再難,也能熬下去,自己要是自尋死路,孩子這輩子,怕也解不了心結。
劉艷榮總想著,她要再多活一陣,好歹看孩子嫁了人,生了孩子,於這世上扎下根。
「臟婆子,臭婆子!」
幾個小孩兒忽然沖過來,一人一把土坷垃朝著劉艷榮身上扔去。
劉艷榮嚇了一跳,連忙抬起手捂住頭臉,等了片刻,卻沒覺得疼。
「哇!」
耳邊忽然有孩子高昂的哭聲炸響。
她連忙放下手看過去,一個瞧著很熟悉,又不很熟悉的姑娘,一只手抓著一小胖小子的後脖子,把他按在土地上使勁磋磨。
小孩兒連哭都哭不出,一哭就是一口沙子,四肢掙扎。
其他孩子也個個坐倒在地,不知是哪疼,疼得齜牙咧嘴,哇哇大哭。
「圓圓?」
武圓圓急聲道:「莫讓我娘看出來,我不會打人的。」
楊玉英輕笑:「那你以後要學了,我學不了你,只能你來學我。」
武圓圓一怔,閉上嘴沒說話。
她其實,也想學玉英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