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客人看著楊玉英纖細的身形,也是頗為詫異,只是此時大家心煩意亂,到也沒什么反應。
那貨郎左看右看,神色糾結。
「咦?」
忽然有人指著門外叫道,「你們看!」
眾人尋聲看去,只見老板娘養的一條大狼狗不知聞見了什么味,一溜煙飛奔而出,一路沖出大門跑出老遠,原地轉圈。
大家看它健健康康,活蹦亂跳,都徐徐出了口氣。
姜晚冷笑道:「呵,我就說,青天白日的,外面還能有鬼不成?喂,你出去不出去?出去,這個就給你!」
她信手從頭上摘下一簪。
這簪子別說做工,就是上面幾顆大珍珠,那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只得一顆珍珠,就夠尋常五口之家舒舒服服地過個七八年,更何況上面足足有三顆。
「這只是定金,等事情辦完,我再給你三千塊,我姜晚說話算話,你且放心。」
貨郎也是走南闖北多年的商人,一眼就看出這簪子的價值,目中登時流露出澎湃洶涌的喜悅,一把把簪子奪到手,再想想對方承諾的三千,心中更喜,大聲道:「好說,好說。」
有這簪子在手,就是沒那錢,他也不怎么介意了。
再有了後頭的錢,不要說讓他走出門,就是讓他蹲在外頭天寒地凍的地方過一宿,他也能熬得下去。
宋晟面色難看,輕輕搖了搖頭,顯然是對姜晚這樣的做派也很是看不上眼。
其他人卻是目光閃爍,驚疑不定。
貨郎說話間就要向外沖,楊玉英慢吞吞地道:「你要一定想出去,那你向西南,莫向東北……」
她話沒說完,貨郎已經沖出門,此時滿腦子都是錢,哪里聽得見一小丫頭片子的話?
酒肆外,東北方是一片空地,地面平坦,那條大黃狗還在那邊滴溜溜打轉。
貨郎就下意識直接沖著狗走了過去。
眾人視線追著他的背影,好幾個客人輕輕吐出口氣。
「大概不是魔宗的。」
那四人的衣著打扮,很像魔宗的人。
所謂足下飛鷹,追魂攝魄,魔宗高手在這片土地上的威懾力,那比白道上那些鼎鼎有名的幫派還大得多。
他們自小就聽過魔宗的傳說,這幫人殺人不見血,擅使毒蠱,心狠手辣,從不把人命當回事。
有傳言說,一旦遇見魔宗的人,不言不動,言聽計從,或可生還,要是稍稍惹他們看不順眼,那就只有一個死字。
魔宗殺人,從來不問緣由,說殺也便殺了。
姜晚也悄悄松了口氣。
她的母親是前任魔宗聖女,自幼她受母親教導長大,別看表面不在意,還很是有些囂張跋扈,其實心底深處對魔宗有極深的戒備。
越是接近魔宗的人,才越清楚,那里出來的都不正常,全是瘋子。
正常人進入魔宗,也會發瘋。
她當然知道,那四個人確實是魔宗的。
或許自己在這里,他們有所顧忌,所以也就是說一說,並不敢真的做什么!
貨郎已經走到狗身邊,舉起手揚了揚,大笑:「什么事都沒有,我就說……」
一句話未說完,酒肆里所有的客人神色驟變。
姜晚的身體也抖了抖。
貨郎詫異:「怎么了?」
楊玉英嘆了口氣,忽然抬腳也走出大門。
宋晟嚇了一跳:「翠玲姑娘?」
楊玉英卻沒向著貨郎走,而是一路向西南,上石階,穿過一扇雜貨鋪的小門,也就片刻工夫,又從後門出來,手里捧著一個花盆模樣的東西。
此時貨郎已經感覺到不對,只覺得身體隱隱有些冷,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臉,竟是一手的血。
血痕發烏,紅得不正常。
「啊?啊啊……」
貨郎登時嚇得冷汗直冒,「我怎么了?」
他只覺頭暈目眩,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好半天處於有意識與無意識之間。
他感覺……自己要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體四肢又恢復了知覺,有一點疼,他的人好像在地面上滑動。
貨郎勉強抬頭,便見翠玲姑娘,就是在酒肆里講六經的那個,一只手拖著他的腿,另一只手舉著一盆花,正努力一步步拼命向酒肆里走。
這姑娘身形太瘦弱,力氣顯然也不大,走起路來分外艱難。
貨郎心里一酸,眼淚撲撲地落下。
楊玉英是半點也感覺不到。
她現在只有一個想法——翠玲的身體必須得到鍛煉!
不是說在廚房里做幫廚嗎?做過廚子怎么還這么一點力氣。
可事實上,翠玲現在的力氣挺正常,就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的力氣,而且已經算是干慣了粗活,力氣不小的那一種。
楊玉英到來時間不久,但她起居坐卧都習慣練習養靈訣,時間雖短,可翠玲的體質也已稍稍改變,否則,哪個小姑娘能拖得動一個大男人,還是單手?
酒肆里一眾客人呆了呆。
宋晟連忙沖出門,打算幫手,姜晚嚇了一跳:「不要!」
她一把拽宋晟的胳膊,只是太過慌亂,一時沒有抓住,宋晟兩步沖出門幫著扶起貨郎。
楊玉英和宋晟兩個人拖貨郎回酒肆,到底輕巧得多。
一進酒肆大門,楊玉英就將花盆放在桌上,眾人這才看見,那盆花長得有些像仙人球,卻是黑色的,尖刺為淺紫色,很奇特,坑坑窪窪的有點丑。
楊玉英拔下兩根刺,把刺往貨郎耳朵邊沿處一扎。
「哎喲!」
貨郎疼得叫了聲,他耳朵里便游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東西,一脫離他的身體,這些東西瞬間烏泱泱擠在一起逃離桌子,眨眼間消失無蹤。
他人也睜開眼,呼吸漸漸粗重起來,顯然已經恢復。
所有看到這一切的客人,卻只覺毛骨悚然。
帶著孫女的老人家抱緊懷里的女孩兒,嘴唇發抖,臉色慘白:「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好幾個人都不自覺朝著花盆伸手。
楊玉英一邊拿了一根針遞給宋晟,把他推到窗邊去控『毒蟲』,一邊輕聲道:「活的才有用,針葉脫離植株,一夕之間便會枯萎。」
眾人一愣,不由自主地扭頭看過來,翠玲看起來還是小小一個,沒什么特別的,但此時眾人卻不敢不信她的話,一時對她的身份稍起疑心。
楊玉英笑了笑:「我在春月樓時,曾同姐姐們讀書,讀的書多了,知道的便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