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坐下(1 / 2)

楊玉英一進酒肆大門,心下也是吃驚不已。

林官和夏志明這兩個家伙怎么也來了沙漠?

夏志明也還罷了,林官前陣子給她寫信,還說後半生要老死京城,不為別的,只為京城的便利生活,吃得好,住得也好。

他早年始終圍著大順朝邊陲打轉,酒不敢多喝兩口,美食吃不到,天天忍飢挨餓,現在苦日子終於結束,自是決定以後再也不出京師。

他們倆還和燕忘川在一起。

且看這陣勢,像是起了沖突。

大風酒肆內,風沙皆停頓,燥氣一掃而空,從門簾,窗棱,到櫃台前堆放的酒壇,都染上一層雪白的冰晶。

涼意襲人,連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也微微凝滯。

楊玉英目光一掃,先一步伸手扶住安晏,笑問:「這是怎么了?」

窗外旌旗招搖。皇城司和禁軍的士卒們列隊站得整整齊齊,座下的寶馬一聲不響,連尾巴擺放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林官松了口氣。

他不認得翠玲,可是認得歐陽雪。

林官自來隨意,在歐陽雪面前也一樣沒個正形,故意一抹臉,雙目含淚,星星點點,簡直有些『楚楚』。

「庄主,他們山河祭太過分了,看看把我們家安晏打的,還不是欺負我們出門在外,沒有前輩關照,個個是遠飛的雛鳥,鳥媽媽不在家!」

夏志明:「……」

林官這小混蛋,早晚讓人套麻袋。

他不好放任林官胡言亂語,連忙解釋道:「鎮國將軍府林雲波犯了血案,殺害我們皇城司三個使臣,吾等奉命擒拿他,燕祭司卻欲阻攔,還望歐陽庄主援手!」

安晏強撐著起身,橫劍在胸,死死盯著林雲波。

楊玉英臉色驟變,瞳孔收縮,歐陽雪指尖一動,劍鞘上便覆蓋了一層堅冰,黝黑的瞳子里黑得過分,隱隱染上一層藍光,目光冷得滲人。

酒肆里氣氛冷肅。

宋晟和白逸風一時都能感覺到森冷的殺氣將每一寸肌膚割裂。

燕忘川薄薄的嘴唇抿起,忽覺寂寥。

這風沙還是昔年的風沙,大風酒肆依舊是當年的酒肆,可卻物是人非。

若此刻林見竹在,他會如何?大義滅親?可林見竹心軟,對家人有著無限的憐惜。

偏偏他連身上滲出的汗水,也寫了『正氣』二字,最看不得旁人的苦痛。

「幸好……」

幸好他看不到。

於是便不必為難。

那我該如何?

也有二十年了,燕忘川的生命里,沒有過『為難』二字。

他不會歡悅,也不會難過,更不會悲傷,他的心情要保持永遠的平靜。

當年林見竹死去,林見竹是他唯一承認的朋友,可他也沒有很傷心,只是,偶爾會覺得寂寞。

也在時,不管自己願意不願意,他都能聽到林見竹的話,一直聽,一直聽,嘈雜的很。

林見竹不在了,他的生命里不再嘈雜,就免不了要寂寞。

燕忘川看著歐陽雪。

這是個高手。

燕忘川以前很少有這種概念,他年輕時武功未大成,有很多武林人士能讓他受傷,可是,他那時候,從不覺得對方是什么高手,他也沒有興趣和那些人交手。

後來隨林見竹上戰場,入山河祭,見了更多的事,更多的人,他的腦海中就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概念。

現在,他就知道眼前這一位是一個高手,他手中的劍,值得人尊敬。

燕忘川輕輕拔出一翠玉竹劍。

無論他想怎么解決這件事,他都要先打倒擋在他路上的人。

林見竹不懂這個道理,思慮頗多,於是他便很累,一直到死,也沒過上他想要的生活。

「請!」

周圍所有人都呼吸一滯。

姜晚低著頭,難得不再說話,心中不自覺有一點隱秘的快意。

她這一路,數次丟了臉面,一直揪心難受,那個翠玲,明明是自己難得動了惻隱之心,大發慈悲救了人,沒讓她葬身火海,她不知感恩戴德,還處處與自己為難,讓自己在她面前丟人,真是……很討厭。

可她卻也知道,這臉面想找回來,怕是不易。

翠玲身邊那個歐陽雪,還有禁軍和皇城司,都不好相與,便是她爹爹和娘親,也不敢得罪。

如今卻是好,來了一個燕忘川,雙方成仇,呵,反正是狗咬狗,最好打個昏天黑地,一個也別活著。

姜晚心神一顫,其實也知她這想法有些過分,可是,那又有什么關系?

她娘親說的,人活在世上,求的便是『痛快』二字!

打吧!

劍光越來越盛。

宋晟和白逸風面色凝重,夏志明眉頭微蹙,目光一直在安晏身上流連。

安晏死死盯著林雲波。

歐陽雪緩緩從楊玉英身後走出,每走一步,腳下冰雪蔓延。

姜晚微微屏住呼吸,極力壓抑,還是壓不住激動之情。

二人氣勢同時提升,氣場砰一下撞在一起,周圍的人齊齊本能地向後一避。

林官都變了顏色:「情況不妙。」

夏志明從牙縫里擠出字:「原來你也知道。」

剛才拱火時到痛快,也不想想,燕忘川乃是山河祭第一等的高手,歐陽雪的武功也不在他們家鄒掌事之下。

兩個人交手,不打個昏天暗地才怪。

勝者也是慘勝,敗的人……焉有命在?

在場的沒有外行,林官他們再清楚不過,若是等級相差很大的人交手,那自然收放自如,可是他們兩個論武功怕是相差無幾,一旦交手,必要竭盡全力,哪里還能控制?

「就為了區區一個林雲波,何苦來哉?」

贏了都要同山河祭結仇,後續麻煩不知有多少!

林官蹙眉,牙疼得厲害,「早知如此,與那混蛋費什么唇舌!早殺了干凈。」

夏志明周身靈氣急速運轉,面色隱隱浮起潮紅,精神緊綳。

在場的人,恐怕唯獨姜晚一人竊喜,其他人都緊張得冷汗直流。

片刻之間,整個大風酒肆,地面皸裂,桌椅震動,燕忘川的竹劍表面竟出現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所有人被這二人氣勢所迫,神色凝重。

姜晚只覺胸口憋悶,惡心得厲害,心中卻仿佛牢門大開,放出了壓在心底深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