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慶年算好了時間讓老牛頭去攔截,結果那天老牛頭在車站出口守了一整日,愣是沒接到人。
當時宋司令遇襲,列車秩序都亂了,他們下車自要走專屬通道。
王家人能接得著楊玉英才奇怪。
王慶年一時還以為林家那丫頭是沒上了火車,用旁的法子來琴島,好幾日都精神緊張。
這日吃著吃著早飯,看見他寶貝孫子叼了個包子,打了聲招呼就要回書房,今天難得歇假,還是想多看兩卷書,連忙道:「賢哥,等那村姑來了,你可別出面,就讓我來應付。」
他孫子可是大學教授!
讓人知道孩子有個鄉下未婚妻,就算是要退婚的,也好說不好聽。
那些人嫉妒他們家賢哥的才華,還不知道要編排什么難聽的欺負他家孩子。
王慶年自己不怕閑言碎語,卻萬萬不能讓孫子受連累。
王寧賢一看自家祖父的表情,就忍不住伸手按了按眉心,舉步走到他老人家身邊坐下,正正經經地同他講道理。
「爺爺,什么指腹為婚那都是封建糟粕,做不得准,我會等林家妹子來了,和她好好談一談,我們兩家私底下退了婚事便是,反正這些年我都不知道我有婚約,她想必也不知,退婚也不耽誤人家。」
王慶年嘆氣:「你這個孩子就是太良善,你不懂,那村姑可不似你這般,讀過大學留過洋,她要是裝傻充愣,非要黏上咱們王家怎么辦?這里頭的道道多得很,不像你想的那么簡單。」
王寧賢:「……」
他忍不住蹙眉,還真讓自家祖父說的擔心起來。
當初一聽說這婚約之事,他很是不可思議,簡直哭笑不得。
皇帝都沒了,現在講的是民主,是自由,婚姻是神聖的關系,他的妻子,要和他心意相通,兩廂情願才好,指腹為婚算怎么回事?見也沒見過,又不曾說過話,怎么能成親?
只是他以前也聽說過這等事,他有個同學,家里硬逼著他娶個門當戶對的小姐,那小姐是舊式家庭出身,自己沒讀過書,大字不識,甚至還裹小腳,兩個人在一起連一點共同語言都沒有,他怎么會樂意?
可他去見那家的小姐,一開始那小姐還不大樂意,好在最後沒有說什么成親之前不能見面的話,可是別管他怎么解釋,就是解釋不明白,那家小姐知道他要退婚,不同意這門婚事,氣得當天晚上就懸梁自盡,人雖然救下來沒死,可是傷了喉嚨,以後都不能說話。
他這同學實在沒辦法,最後還是娶了那小姐,只是豈止是相敬如賓,對方根本連家都不肯回,每次回去都非常痛苦。
一想起這件事,王寧賢心中就有諸多不安。
還好他祖父站在他這一邊。
其實就讓自家祖父去處理這件事也無妨。不至於真讓人家姑娘難堪。
王寧賢還是頗了解自家爺爺,若是不為尊者諱,真能說他爺爺的毛病一大堆,小心思多,為人也自私小氣,可並不是個惡毒的人。
就說家里的生意,他平日里也看得緊,從不讓人占便宜,可前年鬧災,東寧好幾地兒顆粒無收,別的糧商都囤積居奇,他爹名下最不起眼的小糧食鋪子,卻簡直平價賣糧,而且限量。
當然,更主要是因著他們家主要還是做皮貨生意,開個小糧食鋪子,純粹是自家儲存糧食方便,且他爹這些年積攢的地不少,自家種糧食自家賣,賣的價格還高點。
換成皮料有囤積漲價的機會,他爺爺肯定不會錯過。
王寧賢左思右想考慮了半天,沉默下來,一拍額頭苦笑:哪有時間浪費在琢磨這些東西上。
他爺爺要給處理,便先由著他去。
如今山河破碎,百姓蒙難,他好歹讀了近二十年的書,總不能把這些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
他的精力,都應該放到該放的地方。
雖則瑣事眾多,麻煩接踵而來,王寧賢心情卻還不錯,朋友畢竟脫險。
肖宓平平安安回家,簡直是邀天之幸,想極道會那些人何等囂張,讓他們盯上,幾個能全身而退!
他以前是不知道,自肖宓出事,他特意打探了不少消息,越打聽越是後怕,兩個晚上都半夜驚起,一身冷汗。
也不知救他們的到底是什么人!
雖則全賴那位小姐他們才得以脫身,可是那人能讓極道會忌憚……想想便令人心驚!
「阿賢。」
王寧賢正在書房發呆,書也看不下去,周宏就來找他,一進門一臉的興奮,「聽說你媳婦來了!」
王少爺是斯文人,還是別罵他。
「少爺!」
王寧賢嚇了一跳。
「少奶奶來了!」
王寧賢:……
楊玉英坐著黃包車到王家門前時,還不到晌午,王慶年正守著他養的兩只鳥,一聽那村姑來了,頓時色變,左思右想還是道:「打發了,就當她是騙子,唔,老牛頭呢,趕緊。」
來報的小廝登時有些猶豫。
王慶年橫眉怒目:「還不快去!」
小廝應了聲,出來就翻白眼。
說的到輕巧!
他探頭向外一看,不由自主地腿肚子一哆嗦。
村姑要都是這姑娘的模樣,他還討好家里的阿芬做甚!
小廝努力冷著臉,沖楊玉英一點頭:「我們老爺不在。咱幾個可沒聽說我們少爺有什么未婚妻,走走,趕緊走!」
楊玉英揚眉,略一抬頭,掃了一眼閣樓:「也罷,既然王老爺不在,我直接去學校找你們少爺說也一樣。」
小廝:「……」
後頭王慶年第一時間就得了消息,大怒:「呸,還想去我兒的學校!做夢!」
閣樓上,周宏蹭一下縮頭,腦門上冷汗涔涔。
「她看見我了沒?」
王寧賢蹙眉,神色略有些緊張:「那人是誰?為何會來我家?」
他腦筋打了下結,就聽周宏道:「不是要看你未婚妻?」
王寧賢陡然一驚。
周宏也瞬間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