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笛就是外面賣的,十塊錢,二十塊錢,總之是最便宜的那一類。
表面很光滑,似乎時常讓人拿在手中摩挲。
周音忽然推開窗戶。
兩個護士擔心他摔下去,剛想去阻攔,就見他拿起笛子,仔細看了看,放在嘴邊,輕輕地吹奏起來。
溫柔的笛聲隨著風吹出窗外。
太陽的溫度,頓時仿佛和以往不同了。
護士有點迷惘,身體似乎變得輕盈了不少,如在雲端。
窗戶外面,花園里,不少病人停下手頭的活動。
小孩子停下哭鬧。
那位劉小姐,慢慢直起身,感覺身上的冷意消散,籠罩在心頭的陰霾,仿佛散了一丁點,有月光照了進去,不像太陽一般烈,可是,足夠明亮。
她想,生活其實很美好。
她所有的不美好,都不是不能改變。
她讀過大學,她身體健康,她有一個女兒,她的未來,還有光明的前程。
……
楊玉英三個人趕到醫院,還沒進病房大樓,楊玉英耳邊就聽見吹笛子的聲音,笛聲悠揚,曲子非常熟悉,正是大順朝市井流傳的《詠月》。
這曲子出自皇家書院的佼佼者,樂痴阿音之手,阿音姑娘是皇家書院的樂師,彈了一手好古琴。
她幼年家境敗落,同母親以刺綉為生,十幾歲時因受傷而導致耳聾,自小又患有呆病,終日不言不語,不飲不食,唯喜愛音律。
當時的皇家樂師風先生無意中聽到她彈琴,對她極為賞識,收她為徒,悉心教導十年乃。
如今整個京城最好的樂師就是阿音,她自己一年到頭也不說話,外人都不知她姓氏,只知道她母親生前喚她阿音,也便這般叫了。
當今陛下喜歡她的音樂,時常召她入宮彈琴。
不過,阿音是女的。
而眼前的樂曲是笛聲。
順著樂聲尋去,便見醫院住院部的大樓前面圍了好些病人,人人都穿著病號服,抬著頭向上面看,二樓的窗戶旁邊,站著一個少年。
這人正低垂著眉眼吹走笛曲。
曲子溫柔至極。
顧凜笑道:「是阿音姑娘的笛音。」
世人都說阿音姑娘一曲《詠月》奏畢,天上的月光便會尋聲而來。
此時,他們看到的就是被月光籠罩的,溫柔的世界。
雖然現在日正當空,北風呼嘯,大雪也飄然而落,園子里又多是一些病人。
人在病中,本該寂寥,聽了這曲子,卻有一絲暖意在心中升騰。
楊玉英笑道:「沒想到是阿音姑娘來了。」
除了阿音姑娘,誰的曲子能如此溫柔?對這世間如此憐愛。
楊玉英他們坐在花園里聽了一首曲子,聽完曲子,姜微微輕嘆:「阿音姑娘真讓人省心。」
這曲子在別人聽,或許每個人能聽出來的東西都不同。
但楊玉英他們聽,卻聽出勸慰之意,阿音在報平安,她說自己不會有事,讓大家都安心。
姜微微訥訥:「阿音知道小姐在這個世界?」
否則笛子里的安慰是給誰的?
楊玉英笑道:「最近咱們公司那般火,麗妃不說天天直播,但也差不多隔個三五天就直播一次,可沒少唱咱們大順流行的戲曲。」
而且,公司的名字明晃晃擺在那里。
阿音姑娘是有呆病,可她一直進行治療,狀況比她小時候大為好轉,而且對於音樂,她從來都是機敏的,靈透的。
楊玉英略微沉吟,讓姜微微去也買個笛子回來。
醫院門口就有個大型連鎖超市,孩子們用的文體玩具都不少,笛子雖然是拿來給孩子玩的,但也足夠用。
拿到笛子,楊玉英就應和著阿音的曲調,輕輕吹奏,兩個人笛聲融合在一起,竟也沒有多么違和。
早年楊玉英做過大家千金,學過琴棋書畫,後來也被大順的書院精心培養,琴棋書畫都通,笛子是吹得一般,但是化情入音的本事,從來也不遜於人。
兩個人吹了幾支曲子,吹得心滿意足,楊玉英就讓姜微微去交涉,順順當當地把阿音接了出來。
能這么順利,楊玉英也沒想到,不過,多多少少的,居然要謝過原主的病情。
「哎!」
原主竟也是這樣的病,讓人遺憾。
如果原主是健康人,阿音來了之後,或許病情也能不治而愈。
阿音微微一笑。
楊玉英也就不糾結。
阿音姑娘這些年來,飽受自閉症的痛苦,但只聽她的曲子,便知她一直快活地活著。
她只要有音樂,無論在哪里都會很快樂。
阿音雖然暫時無事,不過,後續可能還要有些麻煩。
主要是苦主的情況雖然並不是特別嚴重,但掉了牙齒,算輕傷。
想必那位不會善罷甘休。
楊玉英他們已經調查過,是有人利用原主的信任,哄騙原主做自己的幫凶。
也不知道為什么有人當真這般愚蠢惡毒,他們以為阿音是精神病,精神病打人不用負責任,所以才訓練原主,讓原主替他們做這等事。
楊玉英一笑:「原來我的運氣並不算特別不好。」
這一天,所有關注大順娛樂的人,忽然發現大順官網出現了一段唯美的古典音樂作為背景音。
幾天之後,很多人都在官網留言,說本來大家都想要挑刺,想要黑大順,黑麗妃的,但聽到這樣的背景音樂,愣是有點黑不下去了。
有些麗妃的黑,覺得她這人太裝,太作,她連個師門都沒有,就敢給自己造什么戲曲天才的人設,天天打卡一樣過來留言。
結果現在,他們想打卡得先關掉背景音。
偏偏背景音多變,曲子或活潑或溫柔,每一天都大有不同,讓人一聽難忘,哪怕是不喜歡古典音樂的人,也不免想要聽一聽。
以至於越來越多的黑子大敗而歸,從此改弦更張變路人。
唔,更不幸黑轉粉的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