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文會(2 / 2)

而且,壯壯最近一段時日活潑多了。

當年兒子早產,梁氏憐愛愛子,對他的身體也十分掛心,精心養到如今,那當真是他有一絲一毫的不好,當娘的也心焦如焚。

可明明她養兒子如此精細,也十分愛護,但兒子在她面前,就是恭敬有余,親熱不足。

如今世家大族,孩子大多長於乳母之手,從小就是丫鬟仆婦在一邊伺候,她又是靜山伯府正經的大少夫人,掌著闔府上下一應事務,終日忙得不可開交,關愛兒子也著實沒時間整日帶著兒子培養感情。

孩子更小些的時候也還罷了,隨著孩子越來越大,到是離母親越發疏遠,梁氏心里偶爾就有些不好受。

可是就在前日,梁氏找兒子過來想提點他幾句,讓他把心思都放在學業上,卻不曾想,兒子居然給她送了一束花。

雖然禍害了婆母最喜歡的花圃,但尚帶著露珠的花還是讓她甜得心都要化了。

當時,哪里還記得教訓兒子?

正說著話,丫鬟就過來回話,說是客人們都到了,要大少夫人和大少趕緊去迎客。

梁氏顧不得絮叨,瞪了戚明一眼,就連忙招呼丫鬟給她換衣服,重新佩上釵環,儀態萬千地出去招呼客人。

林依依也匆匆出去尋手帕交們,她向來是各大宴會的中心,一出門就和文淵侯家的孫小姐手挽著手湊在一處嘰嘰喳喳,不多時,她們周圍就圍了一群年輕小姐,言笑晏晏,香風襲人。

戚芳齡照例是不愛上去湊熱鬧的。

她以前也沒那么獨,可每逢她跟林依依兩個出門,人家那些貴女千金們都能愣是到游玩結束,都沒發現還有她這么一個人。

記得是五年前花燈節,她十二歲,被兩位兄長帶出門一起看花燈,那天的花燈真好看,火樹銀花不夜天,風景之美,生平僅見,她看得入迷,結果一回頭,兄長不見了,身邊帶的丫鬟仆婦小廝盡數都沒了。

幸而她認識路,也幸虧京城治安不差,尤其是花燈節上,官兵一直巡邏,京兆尹府上的捕快衙役也傾巢而出,才沒有鬧出大事故。

那一回,兩個兄長被爹娘罰禁足一月,還罰了半年的月例。更是被拎著耳朵大罵,按在板凳上打板子。

要不是林依依嚇得直哭,兩個人被罰的一准還要重。

戚芳齡知道,爹娘也是疼她的,可他們照樣還疼林依依,這不沖突,但從那以後,她心里就留下陰影,但凡和林依依出門都怕得厲害,精神緊張,進退失據。

想起舊事,不知不覺,戚芳齡就走出熱鬧地段,一回神,竟晃到下人們的屋舍外頭,在往前走就是大廚房。

那地方又是柴火又是煤灰,臟得很,家里的主子們從不過來,戚芳齡一蹙眉,正要轉身走人,耳邊就聽到壯壯的聲音。

「姑姑,兔兔這么可愛!」

姑姑?林依依到這等地方來了?

戚芳齡心下驚訝,不自覺走過去,繞過竹林就見一個年輕女孩舒展開修長的腿,正坐在溪水邊的石頭上,嘴里還叼著根稻草,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地上兩只笨兔子。

五六只兔子灰突突,毛色雜亂,到是挺肥碩。

戚芳齡心下好笑,壯壯這小崽子真沒眼光,有什么可愛的!

那年輕女孩兒卻是會拍馬屁,居然還應了聲:「是啊,兔兔這么可愛……所以我們吃了它吧?」

戚芳齡:「嗯……嗯?」

「是紅燒呢,烤呢,還是燜,炸?麻辣兔頭很不錯,吃起來有嚼勁,決定了,麻辣兔頭,紅燒兔肉,再加上一份鮮鍋兔!」

戚芳齡臉上很是一言難盡,本來想走的,可也不知為何,居然莫名其妙站在這里看那小姑娘抄起菜刀,嗖嗖嗖,三下五除二就把兔子給一網打盡,拎著去大廚房那邊開始拾掇。

不多時,濃郁的香氣就往鼻子里鑽。

尤其是一道麻辣兔頭,辛辣的滋味一入鼻,戚芳齡就開始口水橫流,眼睛盯著石桌上冒著油光的兔肉,一雙腳蠢蠢欲動。

她平日最愛鮮辣,可為著面子,她也得學其他小姐那般,每日吃得清清淡淡。

就像林依依,她就喜歡吃什么鮮花宴。

那種東西看著好看,可真吃到嘴里能有什么滋味?不是甜的齁死人,就是澀的厲害。偏偏她時不時地還得陪著吃一場。

她父親,母親,兄長都吃,她能不吃。

想起舊事,又想起多少日子在各種社交場合受到的冷遇,想起哥哥們的偏心,戚芳齡忽然難受的厲害,猛地一步跨出去,擠到壯壯身邊,直接下手抄起一個兔頭,塞在嘴里就開始啃。

壯壯一把捂住嘴,把驚呼聲吞咽回去,眼睛瞪得圓溜溜,使勁盯著戚芳齡瞧,小聲訥訥:「小姑姑,你餓啦?」

一開始還帶著氣,鮮香的滋味在舌尖上反復跳動,滿足感,幸福感一點點浸潤心頭,多日來的積郁仿佛都散去,心里眼里只有手里這香噴噴的兔肉。

楊玉英也不介意,更不多話,先給壯壯盛上一碗顆粒分明的大米飯,也給戚芳齡一碗,三個人就在溪水旁,就著流水竹林,沐浴清風彩雲,享受起這一桌並不那么清淡雅致的美食來。

卻說,不遠處蘭苑內,世家公子,千金小姐只被游廊分隔兩方,遠遠能看清形貌,公子們吟詩作畫,時常能聽到輕盈的笑聲,甚至仿佛能聞得到幽幽女兒家的清香。

每次參加這等文會,說白了就是大型相親宴,未婚男女能在長輩們的看護下相看一二。

似眼下這等場合,時修遠每每都是風雲人物,女孩子們聚在一起,鮮少有不談論他的,今日談資更多,一提起時修遠最近倒霉的被硬扣腦袋上的那門親事,一群女孩子比他自己都更義憤填膺。

「依依,那個傅香香是哪里冒出來的?出身哪一家?在哪家書院求學?相貌如何?怎就敢同時公子訂婚?」

「就是,若是哪位郡主公主,世家千金也還罷了,區區一縣令之女,想染指時公子,我謝玲第一個不肯答應!」

「她今日肯定參加文會,等下咱們好好羞一羞她,好讓她知道天高地厚,老老實實知難而退,放時公子自由。」

「依依,你最擅琴,等下便約戰,讓她瞧瞧咱們平日里都做什么消遣,她那等人,若真嫁給時公子,不要說夫唱婦隨,為公子操持後宅,主理家務,恐怕連讓公子在同僚面前不丟臉都做不到。」

林依依連連搖頭:「不成,不成。」

她學琴十年,可不是要同哪個姑娘斗氣分勝負,真那般做,未免太丟人。

「哎,依依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軟,以後容易被人欺負……」

「咳,老時,你真是造孽。」

鄒詞小心翼翼地躲著幾個姑娘,伸手搭著時修遠的肩膀偷偷從側面溜走,若是讓小姐們看到他們在附近偷聽,熱鬧可就真大了。

「看來你這位小未婚妻的日子不好過,現在怕是沒人搭理,正躲在哪個角落里偷偷傷心。」

鄒詞搖頭晃腦,一臉憐惜。

「人家也是二八佳人,怎就這么想不開看上老時你,哎,可憐,可嘆!」

他這會兒到是忘了,自己不久之前才見那位夏世子護送佳人回來時,倍感驚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