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七章 小看(1 / 2)

太子自然也在朝上,他立在皇帝下首位置,比百官都高,略一觀望就能看清楚所有朝臣的神色。

一開始徐澤板著臉出來參他,他心中還算安定。

徐澤此人他算是了解,再者,那日已經透過底細,他已經做好了用一出苦肉計的准備。

所以徐澤一開始參他,他便向前一步,打算先向父皇請罪。

但等到徐澤開始說話,他驟然覺得不對,雖然徐澤的話聽起來並不算多么嚴重,但這些都經不起細細推敲,連窺視內廷,朝臣這等話也說出了口,他一個太子,窺探內廷,這會讓父皇怎么想?

他猛地低頭盯著徐澤,從徐澤的臉上看不出半點異樣。

難道他看錯了這個老家伙?

徐澤依舊只盯著太子那位寵妾,只是說出口的話比他本來打算說的話要嚴重得多。

「去年經太子那位沈才人之手,竟是明碼標價,五萬雪花銀就能買到富縣的縣令,十萬雪花銀,她就敢許出知府之位。」

「我朝文武百官,多少年苦讀才得以入朝為官,若是朝中百官皆是錢財買來,朝廷要如何運轉,百姓又會受多少盤剝?」

「前朝宦官賣官鬻爵,賣斷了幾百年的國運,沈才人身為太子的寵妾,將來……難道我們陳國也要走上前朝的死路?」

滿朝官員鴉雀無聲。

就是太子本來安排的幾個要為太子開口的言官,一時都沒有話說。

大家都知道,徐澤可不是一般人,他既然敢開口,手里必然握有實證,若是此時出面反駁,再讓他拿諸般證據砸在臉上,那他們丟面子恐怕要丟得更大。

只太子勃然大怒,厲聲道:「父皇,徐大人此言荒唐,沈才人賢良淑德,知書達理,連後宅都少出,平日侍候兒臣向來謹慎,如何,如何能做得出這等荒唐事,她又有什么能力去辦這等事?徐大人,難道你意在指這些事都是孤指使?呵,孤身為大陳太子,為父皇一手教導,每每做事,都要審慎再三,生怕禍及我朝江山社稷,我怎會做這般有損朝綱之事?」

「徐大人,你好歹也是狀元出身,說話可要負責任!」

太子聲色俱厲,仿佛受到莫大的侮辱。

那些大臣們終於反應過來,太子黨里的重臣紛紛開口應和。

「太子所言極是。」

「徐大人莫要妄言。」

「太子入朝這些年,侍奉陛下既孝且忠,所作所為有目共睹,陛下明察。」

徐澤由著他們替太子張目,只當根本沒聽見,輕聲道:「還有,去年京城發生一樁慘案,我相信諸位大人應該都還記得。永寧巷大火,燒毀了十二處住宅,四處商鋪,起火的明家一家二十余口,無一幸免。」

「此事京兆府以意外結案。」

京兆府府尹猛地低下頭,只覺冷汗蹭蹭地向外冒。

「好一個意外,明家所有門窗都從外面封死,當時救火的左鄰右舍都能聽見明家人垂死慘叫,證人不下百余人。」

「就在火災那天白日,岳侍郎的那個紈絝兒子當街強搶民女,明家小公子見義勇為,不過站出來說了幾句公道話,只因為穿著打扮並無半點富貴氣,也不肯說出出身來歷給宮里的娘娘添堵,就讓岳侍郎家的公子縱奴行凶,當街打得斷了氣。」

「這件事不說人盡皆知,知道的人也不少,岳公子甚至不以為恥,反以為傲,那天在春濃樓喝酒,對他那些狐朋狗友們好一番宣揚,但凡那日在春濃樓二樓的人,估計不少人都聽得見。」

「明家公子慘死,他的大哥當即找來,揚言要報官,說要讓岳公子付出代價,結果當晚,岳家就買通了京城黑道上有名的賊人,去明家放火,殺人滅口,這幫賊人如今已被悉數抓捕,也已經招了供。」

滿朝大臣們悚然而驚,看太子的目光漸漸變得游移不定。

皇帝高坐,臉色也一點點變得蒼白,手背上青筋畢露,顯見是動了真怒。

徐澤的聲音也變得頗為凝重:「……想慧婕妤出身微末,早年得寵卻也不曾為娘家謀取私利,明家雖只是普通人家,但家中子弟都很上進,慧婕妤的兄長和弟弟也已考中秀才,小輩更是聰慧,他們在京城低調得緊,一次也不曾借慧婕妤的身份牟利,甚至沒多少人知道,他們是慧婕妤的親眷,這樣的人家,落得如此下場,何其無辜?」

「慧婕妤芳華正好,卻忽然香消玉殞,此事發在後宮,臣自是查不到,但臣不能不諫言,請陛下嚴查,若此事也同沈才人有關,此女那真是蛇蠍心腸,可怕至極。」

太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伏地不起,哀哀道:「父皇,徐大人每一句言語,都讓兒臣震驚不已,兒臣有罪,竟不知民間發生過這等慘事,也不知已有這般傳言毀壞我皇家聲譽,兒臣,兒臣萬死!」

皇帝深吸了口氣,陰沉沉盯著太子的頭頂,許久才把滔天怒火壓抑下去:「張庭。」

「臣在。」

張庭乃大理寺卿,為皇帝心腹。

「此事交你查辦清楚,我到要看看,究竟是哪里吹來的歪風,哪里滲進來的邪氣!」

說完,皇帝便起身一甩袖,揚長而去。

留下這滿朝文武百官,愣了半晌,都閉緊口舌老老實實地退出大殿,一個個地裝聾作啞,也不和同僚拉關系套近乎,生怕自己被這場風波給套進去。

自從天門關出事,他們這位陛下就沒有一天好心情。

短短半個月,京城栽下去的官員起碼七八十個,這還不算外頭栽了的那些,自兵部往下,多少人風聲鶴唳,戰戰兢兢。

徐澤到是和沒事人似的,甩下一地雞毛,回了家就閉門不出。

三天後

春雨淅淅瀝瀝,地縫里雜草叢生,幾個小太監跪在石板上一點點地動手清理。

這金磚都是專門燒制,價格高昂,可萬萬不能毀損,他們連工具也不敢用,只用手小心翼翼地清理。

正收拾,忽見幾個黑色緞面靴子的太監由遠而近,匆匆而過,幾個小太監急忙退到一邊,把頭深深埋下,生怕被這些人看到頭臉。

直到太監們過去許久,幾個小太監才輕輕吐出口氣:「咱們宮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們只是宮中最底層的小太監,平日里做些粗使差事,連個正經的主子都沒有,宮里那些大人物,他們平時連見都見不到。

可慎刑司的人,他們卻是不敢不認得。

差不多三天,慎刑司的人來來回回在各個宮里走,時常就有平日特別得體面的大宮女被拖了去,從此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