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點甜
程雅的手續辦的很快,許星染兩天沒去學校,轉學手續就給她弄好了。
她的手機,能夠聯系外界的所有東西都被程雅給拿走了。
許星染試圖從程雅那里拿回來,完全不可能。
這天,她推開程雅房間的門。
看到來人是她之後,程雅頓了頓:「找我做什么?」
許星染抿唇:「媽,我答應跟你走,但我想拿回我手機。」
「不可能。」
許星染沉默了片刻,嗓音沙啞道:「我會跟你走,但走之前,我一定要和沈御聯系上,我不能這么無聲無息的離開,即便是要走,我也要和他說清楚。」
「媽,你知道拿自己的生命健康來威脅我,不過是知道我是你女兒,無論你再過分,我都做不出那種不管你,丟掉你的想法,那你做有些事情的時候,是不是可以想想我。」她抬頭看著程雅,面不改色說:「你知道的,其實我也可以不跟你走。」
她譏諷一笑:「只要我反抗,你沒有任何辦法,只是我不想用這種方法威脅你。」
她說:「我需要換取我的自由,高中畢業之後,你再不能管我。」
「你……」
「這是條件。」許星染說:「高中畢業後我十八歲了,可以不需要你們楊柘了。」
她不帶任何感情的說:「是,您從小到大在我身上花的精力很多,時間很多,但你並不了解我。媽,我會同意跟你離開,不是因為我怕你,我害怕什么東西。」
「而是我想要以後的自由。」
她說:「如果高中畢業你還不放手,那我就讓爸爸回來。」
她輕聲說:「媽,我給你機會,我給我自己機會,希望您也能想通一點,不要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不是您的傀儡,也不是您的木偶玩具,如果您想要我做什么都按照您的想法來的話,您倒不如去外面養一個聽話的孩子呢。」
「許星染!」程雅氣急敗壞的喊著她,完全沒想到自己女兒有一天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聞言,許星染虛弱一笑,看著她:「如果我想氣死您,那我應該更不會跟你走了。」
「我要出門一趟。」她微垂著眼瞼道:「一小時回來。」
到最後,僵持不下的時候,許星染的外公外婆回來了。
兩位老人看著兩天就已經消瘦了不少的人心疼不已,可程雅太倔了,她誰的話都不聽。
許星染看向外婆:「外婆,我想要借您的手機可以嗎?」
外婆忙不迭點頭:「當然可以。」
她伸手摸了摸許星染腦袋:「去吧,我跟你媽媽談一談。」
許星染嗯了聲,看向外婆:「外婆,不會聽的。」
她已經失望透頂了。
外婆捏了捏她臉:「沒事,去吧,注意安全。」
「好。」
許星染拿著外婆的手機出門,只是她沒想到,才剛出了家門沒多久便碰到了沈御。
她腳步停下,抬眸看向不遠處朝自己走來的少年。
明明只是兩天沒見,沈御就像是成熟很多很多了一樣。
沈御急匆匆走過來,低頭看著她:「怎么出來了?」
許星染一頓,看他:「你怎么來了?」
「林老師說你家人生病了,這幾天都請假,我不放心,也聯系不上你,就過來看看,碰碰運氣看你在不在家。」
最開始林麗在班里說的時候其實沈御不怎么相信的,可她電話打不通,消息也不回。沈御也沒別的辦法,而且昨天和前天晚上他都過來了,許星染家里確確實實是一個人都沒有。
他原本是想要讓沈父幫自己查一查看許星染家人住在哪個醫院的,可想了下,覺得不太合適便放棄了。
下了課之後,沈御都會過來碰碰運氣,指不定就見到她了。
沒想到還真是。
聞言,許星染那剛剛壓下去的眼淚瞬間就想要涌上來。
她咬著唇角看著沈御:「你怎么……」
「嗯?」
「沒事。」
沈御怔忪了下,看著她的眼睛,直接問:「剛剛哭過?為什么?」
許星染抬頭,望著他:「沒有。」
「不,你哭過。」沈御著急問:「是家里人有什么事嗎?」
「沒有。」
許星染看著他:「沈御。」
「我在。」沈御低頭,牽著她的手:「你手怎么這么冰冷?」
許星染搖頭不語,她扭頭看向對面,想了下說:「你沒吃晚飯吧,我也好幾頓沒吃了,你陪我吃個飯好不好?」
沈御直覺很准,許星染也很不對勁。
他直勾勾盯著人看了良久,突然問:「不是家人生病……你媽媽是不是知道我們的事了?」
許星染身子一僵,輕輕地應了聲:「是。」
沈御看著她:「打你了?」
「沒有。」臉上的腫已經消掉了。
許星染看著他:「沈御,你陪我吃飯嗎?」
一時間,沈御嗓子也有點啞,有千萬的話堵在喉嚨里想要說出來,卻發現根本沒辦法,完完全全說不出來,甚至有那么瞬間,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盯著許星染看,良久後才問了句:「你媽媽說什么了?」
「我要轉校了。」
「你答應了?」
「嗯。」
許星染望著他:「沈御,陪我吃飯嗎?」
沈御頓了頓,捏著她的手,十指相扣:「陪。」
怎么會不陪。
……
兩人沒去遠地方,就在對面的那條街隨隨便便找了一個店,店里人並不多。
許星染要了兩碗牛肉面,加了很多很多辣椒。
面條送上來的時候,熱騰騰的,還冒著煙,她低頭看了眼,無聲的笑了笑:「沈御,嘗一嘗吧,這家店的牛肉面很好吃的。」
沈御沒吭聲,就這么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許星染沒理會他的動作,手微微顫抖的拿著筷子開始吃了起來。
吃了兩口,她苦笑看著沈御:「對不起,我剛剛說錯了,這面好像變了味道,一點都不好吃了。」
沈御伸手,拿著一側紙巾給她擦了擦眼淚,嗓音沙啞:「哭什么。」
許星染眨了眨眼,強撐著:「我沒有哭。」
她抬頭看向窗外,外面有很多匆匆忙忙走過的人,裹著嚴嚴實實的從旁邊路過,都看不清楚臉。
有點像是看不清楚未來一樣的。
許星染怔忪的看著,一時間還有點無法回神。
她安靜的看了半晌,才抬眸看向沈御:「沈御。」
沈御靜靜地看著她:「你說。」
許星染搖頭:「我不知道要說什么。」
她有很多話想要和沈御說,可一到這個時候,她反倒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要走了。
她不知道一年多以後,兩人會怎么樣。
她甚至不敢讓沈御等自己,她沒有這個權利這樣做,沈御有自己的自由,既然都選擇分開了,那也不能讓人等自己。
許星染低頭看著桌面上那兩碗已經糊掉了的面條,拿著筷子漫不經心的攪拌了一下,才說:「我想吃冰淇淋,你可以給我買一個嗎?」
沈御嗓子啞:「好。」
他低頭看著她:「在這里等我?」
「不要。」
許星染說:「我跟你一起過去吧。」
兩人一起去了附近的商店,這個時候賣冰淇淋的也只有麥當勞和肯德基了。
沈御牽著她的手,一步一步往那里走過去。
沈御去排隊,許星染便在一旁看著。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不遠處的少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沈御甚至不敢多看她,只覺得稍微看一眼,自己的心便被揪著。
許星染是什么性格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既然都決定要走了,就沒有回轉的余地。
沈御深呼吸了一下,把雙手插進衣服兜里,任由冬日里的冷風灌進衣領里,寒風凜冽,他卻一點都感覺不到冷,感覺不到風刮過來的疼。
買好冰淇淋後,沈御遞給她。
許星染一笑:「謝謝。」
她低頭,咬了一口後遞給沈御:「吃一口嗎?」
沈御看著她的嘴角,那一處還有殘余。
他伸手,給她抹去後才應了聲:「好,我嘗一口。」
「嗯。」
沈御吃了一口,說:「以後冬天不能吃冰淇淋。」
許星染一頓,嗯了聲。
「要聽話。」
沈御伸手,摸了摸她腦袋,低聲問:「什么時候走?」
「後天。」
她看著沈御,「本來是周一的,後來改了機票。」
「去哪里?」
許星染抿了抿唇:「我不知道。」
其實她甚至都不知道程雅會送自己去哪里。
沈御嗯了聲,目光沉沉地看著她:「許星染。」
「啊。」
沈御伸手抱了抱她:「決定了是嗎?」
「嗯。」
「不跟我多說點什么?」
許星染一怔,望著他:「我……不知道要說什么。」
她的心抽痛抽痛的,可不能在沈御面前掉眼淚,她知道,沈御比她更不好受。
沉默了半晌,許星染看著他:「你不問問具體情況嗎?」
沈御:「問,你會說嗎?」
「不會。」
許星染說:「我有時候,還挺羨慕其他人的。」她指著一側被風吹著搖晃的樹枝,喃喃自語說:「多希望自己就是那一陣風,想要去哪里就去哪里,自由自在的。」
沈御聽著,難受到了極點。
他很想找許星染母親聊一聊,可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實力。
更何況,他們兩人都未成年,一般的父母確確實實不會允許孩子早戀,這一點沈御很清楚。
而且在許星染媽媽那里,他沒有任何資格站過去。
有時候,現實就是那么無力。
即便是他有資格站過去,許星染依舊是程雅的女兒,她會如何選擇,他很清楚。
程雅無非就是知道自己女兒的弱點,知道她做不出那么狠決的決定,不要父母,才會如此。
她就像是捏住了許星染的命脈一樣,讓她無法去進行自由選擇。
許星染也清楚。
其實她有時候想,不管不顧多好啊。
可是不能。
程雅生下她,養了她,雖然前面十幾年都沒有給過她自由,可她依舊是給了她生命。
許星染做不出真的不管不顧,但也僅限於未成年這一年多的時間。
未來,她做什么,她想,再也不會需要程雅的同意了。
即便是程雅再用生命威脅她,也沒用。
她不再會妥協。
一次就夠了。
其實他們要怪,就怪自己太年輕,羽翼未豐罷了。
沒有反抗的底氣,更沒有反抗的能力。
她眼眸閃了閃,看著不遠處的紅綠燈:「沈御。」
「我要回去了。」
她看了眼時間:「我說了只出來一個小時的。」
沈御嗯了聲,眼眶有點熱:「那我送你回去。」
「不要。」
她含笑看著沈御,「你都送了我多少次了呀,這次讓我自己回去吧。」
她想了想說:「記得幫我跟笛笛他們說一聲,我就不和他們見面了。」
他輕聲答應著:「好。」
「還有。」許星染看他:「別玩摩托車了,以後語文考試要認真考,我不在,你要幫我把第一名的位置保住好不好?」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哽咽到不行了。
沈御一一答應著:「好,我會的。」
許星染低頭看著腳尖,眨了眨眼,把那已經涌現出來的眼淚給強制性的逼了回去,然後抬頭,眉眼彎彎地望著他:「其他的就沒什么了,注意身體,也不要跟人打架了。」
「嗯。」
「那我走了。」她盡量用最輕快的語氣和沈御道別。
沈御點了下頭,任由風吹亂了自己頭發,低頭看著路面。
許星染抿了下嘴角,看著不遠處的綠燈,往那邊走了過去。
剛走幾步,後面便傳來了沙啞的男聲,一如既往的好聽,可又不是平常時候逗自己的那種。
「許星染。」
許星染腳步一頓,看著前方擁擠著,瘋狂奔跑過馬路的人,沒吱聲。
沈御盯著她的背影看了良久,淺聲說:「去了新學校,不要悶悶不樂,一年多的時間很快,也不要為了學習熬壞自己身體,想學什么專業就去學,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安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