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在談靜心里,到底要如何恨他,才會在問他要錢的時候,都如此地不甘不願?她甚至同意讓孩子冒著生命的危險,去做那樣一台手術,也不願意對他說出實情。

她到底有多恨,才不願意他是這個孩子的父親。每次他都不願意去想,只要一想到,心里就覺得痛不可抑。但是孫志軍的話就像子彈一樣,一顆顆打在他的身上,打碎他的五臟六腑。孫志軍這一拳頭揍在他臉上,可是心里卻更痛,痛得他連話都說不出來。

聶宇晟把律師的胳膊拉住了,示意律師不要報警,他什么也沒說,眼睜睜看著孫志軍怒氣沖沖地走了。談靜在哪里呢?他其實也不知道。他到底做錯了什么?談靜為什么要這樣對他?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談靜恨他,這種認知讓他徹底地灰心了。

很長一段時間里,他覺得自己是恨談靜的。恨她無情地離開自己,恨她可以若無其事地嫁人生子。在知道真相的剎那,他恨的卻是自己。現在,談靜成了一道傷口,按一按會痛,不按也會痛。她為什么把孩子生下來呢?就為了今天問他要一百萬嗎?

他已經不再對談靜抱有任何希冀了。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想,如果談靜回來,告訴他,她是騙他的,她從來不想離開他,他都會相信,然後馬上抱住她,告訴她,自己一直都在等著這一刻,告訴她,自己一生一世再也不要她離開自己。

如今談靜真的回來了,而他和她之間,卻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年少無知的時候,似乎總覺得一切都是唾手可得。喜歡的人正好也喜歡自己,兩情相悅他也沒覺得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他喜歡談靜,愛談靜,似乎只是本能的一件事情。而談靜對他呢?她在傷透了他的心之後,就離開了他。直到回來,她仍舊是個謎一樣。在得知孩子跟自己血緣關系的那一剎那,他心底曾經掠過最後一絲希望。而如今,這絲希望也破滅掉了。

談靜說過,她從來沒有愛過他。

不管他如何不肯承認,到了今時今日,他也不能不面對這個現實。

她是真的,從來沒有愛過他。

孫志軍雖然怒氣沖沖的,但也沒有失去理智。他想了一想就跑到心外科的病房去了,護士站的護士認出他就是那天打架鬧事的家屬,怎么都不願意理他。孫志軍忘了孫平住哪間病房,最後一間間去找,還是找著了。果然也在這里,看到了談靜。

看到談靜的一剎那,孫志軍松了口氣。在聶宇晟說談靜要放棄監護權的時候,孫志軍真的認為談靜可能會想不開。這個孩子她從來看得比自己命還重,她怎么會舍得給別人呢?

談靜坐在病床邊,靜靜地看著孩子熟睡的臉,直到他走近,她才抬頭看了他一眼。也沒什么詫異的表情,就是像往常一樣心平氣和,說:「我們出去說吧。」

是怕吵到病房里的病人,談靜素來知道孫志軍的性子,害怕他又一言不合,跟自己大吵起來,幸好這次沒有。孫志軍跟她一直走到安全樓梯那里,才瓮聲瓮氣地問了問:「平平怎么樣了?」

「還好。」談靜不怎么願意跟他說孫平,大約是從前忌憚他慣了,只是問,「他們沒為難你吧?」

「為難什么?」孫志軍滿不在乎地說,「我揍了姓聶的一拳!旁邊還有律師在呢,還不是連屁都不敢放!」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著意打量談靜的神色,果然她微微皺起眉頭,但她也沒有提到聶宇晟,她只是說:「你這樣的脾氣,遲早會吃虧的。」

孫志軍不由得也皺起眉頭:「你也別兜圈子了。姓聶的什么都知道了,你打算什么時候跟我離婚?」

「我不想跟你離婚。」談靜頓了一下,說,「我打算跟聶家打監護權的官司,律師說,如果我們離婚,對爭取監護權是非常不利的。」

孫志軍冷笑了一聲,說:「你腦子壞掉了?姓聶的要兒子,你就把兒子給他好了。你自己把兒子攥在手里,有錢給他治病嗎?」

「有沒有錢給他治病,那是我的事。」談靜習慣了他的喜怒無常,見他陰陽怪氣地挖苦,也不當回事,只是說,「我欠你的人情很多,這最後一樁,你當幫幫我。你要離婚的話,過陣子也行,等我把孩子的監護權拿到。我一有錢,就會給你一筆補償,你想要多少,我會去想辦法。」

孫志軍仍舊冷笑了一聲,說:「等你有錢了,再來說這種大話吧!」

說完他轉身就走了,他素來是這種脾氣,談靜也沒有放在心上,何況她滿腔愁苦,都在別的地方。她回到病房,護士正給孫平換葯水,見她進來,於是告訴她:「三十九床,你續交的錢收到了啊,護士長讓我告訴你一聲,一共二十萬。這幾天的費用明細你要是想打印,到樓下的收費處那里,刷卡就可以自動打印了。對了,護士長還讓我問問你,你還打算給孩子做手術嗎?要做手術的話就得排期,回頭我再跟主治醫生說,手術方案什么的,主治醫生會來跟你談。」她瞄了一眼床頭的牌子,看了看主治醫生的名字,嘀咕了一句,說,「聶醫生今天沒上班,明天吧。」

談靜什么都沒說,她只是坐下來,疲倦而困頓地看著孩子。孫平已經醒了,見到她很高興,眯起眼睛沖她笑了一笑。

「媽媽!」

談靜輕輕握住孩子的手,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孩子聽:「乖……手術費有了,咱們很快就可以做手術了……等做完手術,你的病就好了……」

「媽媽……你怎么不高興?」

談靜卻怔怔地流下眼淚:「媽媽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