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2)

聶宇晟顧不上安頓他們母子,進家門後就把保姆叫過來,吩咐了幾句,然後就匆匆忙忙趕回公司去了。好在專管做飯的秦阿姨起先就被聶東遠差遣,天天往醫院送飯,早就跟孫平混得熟了,知道這孩子的脾氣性格,先帶著他去洗手,然後切水果給他吃,又抱他去後院水池邊喂錦鯉,一會兒工夫就哄得孫平很高興。另一個保姆李阿姨,則幫著談靜在樓上給孫平收拾房間,聶宇晟心細,剛才在商場里,專門給孫平買了床小小的鴨絨被和被套。李阿姨說:「這個要洗洗才好給孩子用的啊,雖然是嶄新的,可是拆開來不洗,也怕不干凈的。小晟是男人,雖然周到,就是想不到這些。」她把小被套拿去洗了,說烘干了晚上就可以用。這房間的窗子正對著後院,聽著孩子跟秦阿姨在樹下咕咕噥噥地說話,不知道遇見什么好玩的事,孫平格格地笑起來,聲音清脆,花木掩映,也能想像孩子天真無邪的笑臉。李阿姨止不住感嘆:「家里多個孩子,才真是像個家了。從前聶先生獨個兒進進出出,小晟也很少回來,真是冷冷清清。」

談靜這才問:「聶先生……怎么樣了?」

李阿姨早就把她當成未來的女主人看待,倒不敢在她面前亂說話,說:「報紙上說得可厲害了,不過小晟倒沒說過什么。我們也不知道,就聽說聶先生住院了,病得挺厲害的樣子。」

談靜也不欲多問,事到如今,她已經覺得完全背棄了自己的初衷。可是平平是無辜的,每當看到孩子的眼睛,她都覺得內疚。一直以來,平平跟著她受過太多苦了,她能給孩子的太少太少了,而聶宇晟——到底是她欠他,還是他欠她……她已經沒辦法去想了。

聶宇晟回到公司後,並沒有跟朴玉成提股權抵押的事,只是告訴他,自己去了慶生集團,對方答應考慮借款。倒是朴玉成主動問起:「這不是個小數目,慶生希望我們用什么抵押?」

聶宇晟索性將話挑開:「慶生只答應考慮,所以我當時答應他們,以股權抵押。」

朴玉成有短暫的沉默,過了片刻才說:「聶先生,您應該事先跟我們商量。」

聶宇晟忍了忍,倒也能牽動嘴角,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那么管理層是什么意見呢?」

朴玉成打了個太極:「現在慶生還沒有答應,只是說考慮,等他們決定再說吧。」

等朴玉成從辦公室出去,聶宇晟就忍不住把盛方庭叫進來,對著他大倒苦水:「竟然被你猜中了……我爸當年以高薪期權把他從國企挖過來,敬他是人才,讓他當總經理,那么信任他,現在他竟然落井下石!」

盛方庭淡淡地糾正他:「這不叫落井下石,這叫明哲保身。」

「忘恩負義!」聶宇晟氣得又用了另一個詞,「我爸還沒死呢,只不過躺在醫院里,他們就想把東遠給賣了!」

「這不叫賣東遠,只是在保存實力和公司利益之間,他們打算選擇保存實力。」

「你為什么替別人說話?」

「小聶先生,聶先生如果處在你這個位置上,才不會對任何人抱有幻想。他從來都是靠自己,因為他知道只有自己才能靠得住。管理層職業經理人,都是給創業者幫助,減輕他的工作壓力,而不是能夠取代創業者本人。再說句實話,要是我處在朴總那個位置上,我也會選擇保存實力。現在董事長被控內幕交易,案子一年半載也不見得能審完,即使能審完,董事長現在又昏迷不醒,哪怕案子就此完結,局面也已經徹底失控。沒錯董事長還有兒子,可是這個兒子是個外行,手里還什么都沒有——你父親的股權全部被凍結,你不能拿來交易,也不能轉讓,沒辦法套現。你是能投票,可是你能投票干什么?你要救東遠,你上哪兒籌集貨款?誰肯給你貸款?誰肯借給你錢?」

聶宇晟被他這種譏諷的語氣給震了一震,但他馬上明白盛方庭說的是實話。過了好半晌,聶宇晟才說:「主業是掙錢的。」

「不錯,主業是掙錢的,東遠食品飲料有限公司還是一只金母雞,誰都想染指。你看著吧,慶生集團八成會答應借給你三億元周轉,但他們的條件,多半是增持。」

「增持?」

「對,你不是說過慶生集團有13%的股權么?你父親25%,管理層4%,其他股東10%,如果慶生集團要求增持到20%呢?甚至,他們要求增持到25%呢?他們流動資金充裕,完全有這種可能性,到時候你怎么辦?你打算反收購嗎?」

「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

「懷璧其罪啊,大少爺。」盛方庭又瞄了他一眼,「你剛剛也說過了,主業是掙錢的,東遠食品飲料有限公司,這么多年來在純凈水和奶茶兩樣上,都是市場占有率第一。更別提王牌產品保健飲料,僅僅品牌含金量就是多少?慶生集團垂涎多少年了吧?」

「他們的主營是慶生葯業,跟我們完全不是一類……」

盛方庭給他打了個比方:「如果現在你手里有錢,很多錢。慶生集團周轉出了問題,於是他們向你借錢,而你發現自己通過增持股權,就可以控股慶生集團最掙錢的慶生葯業,你會不會毫不猶豫增持控股?哪怕它是賣葯的,跟你的純凈水沒有任何關系。商人逐利,這是天性。」

聶宇晟說:「如果我不答應呢?」

「眼下這種情況,你找誰借錢,人家都會提類似的要求。東遠現在是懷璧其罪,趁著你股價低,趁著你關鍵時候就差這么一口氣,誰不想咬你一口?否則等你翻過身來,誰還能跟你爭?」

韓秘書轉告聶宇晟,慶生集團有電話打進來,這樣方式的來電,通常像外交部的通電,多少有點公事公辦的意思。聶宇晟於是接了,跟對方交談了幾句之後,聶宇晟倒說了句:「我們需要開會討論。」

掛上電話,他對盛方庭說:「你又猜對了,慶生集團要求增持,希望我把父親贈與孫平名下的5%轉讓給他們。」

盛方庭難得笑了笑,說:「做手術,你內行,我外行。做生意,我內行,你外行。」

聶宇晟嘴角微沉,少年時的鋒芒與桀驁似乎在剎那間又回到他身上,他說:「我外行,我可以學。我絕不坐視東遠被宰割。我的父親是聶東遠,東遠集團是以他名字命名的,也是他白手起家,辛辛苦苦這么多年創立下來的。在美國的時候,我的導師說過一句話:只要你願意嘗試,全力搶救病人,哪怕失敗一萬次,但總會有一次奇跡等著你。」他一字一頓地說,「我願意試。」

盛方庭看了他許久,才說了四個字:「書生意氣。」

聶宇晟知道他這是客氣的說法,實質上是在罵自己天真幼稚。這兩天他看盡世態炎涼,對著毫不掩飾對他輕蔑的盛方庭,他倒有種感激和親近,起碼這人不哄著自己。他問:「你有什么辦法沒有?我真不甘心就讓慶生集團這么稱心如意。」

盛方庭說:「那就看你願不願意做個壞人,干點缺德事了。」

聶宇晟苦笑了一聲,從前他做夢也不曾想過,自己某一天會在父親的辦公室里,跟這樣的一個人討論這方面的問題。他問:「什么缺德事?會不會違法?」

盛方庭說:「違法么倒也算不上……不過跟從前令尊手法差不多,總之是損人利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