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2)

談靜在醫院里守了一夜,腦外科的主任告訴她,如果術後二十四小時內聶宇晟不醒過來,那么以後清醒的幾率,就非常少了。她守在他身邊,看護士工作,她試探著反復地叫他的名字,跟他說一些從前的事情。她只短暫地走開了一會兒,因為司機來接孫平,孩子嚇壞了,她也不想讓孩子陪自己在醫院。孩子對心外科的那條濺滿鮮血的走廊,已經有一種畢生的恐懼。

她把孫平的聲音錄在手機里,反復地放給聶宇晟聽,孩子的聲音有點靦腆:「聶叔叔,快醒醒,陪我玩。」稍微停頓了一會兒,說,「媽媽說你是爸爸,聶爸爸,你別睡了,快醒醒吧。」

但是不管她和醫生怎么努力,聶宇晟在二十四小時後,仍舊昏迷,而且有顱內感染的情況出現。外科再次會診,談靜看到方主任拿著顱腦ct的片子,手一直在發抖,而且不時地摘下眼鏡來,擦著眼鏡。她終於認知了一個事實,或許聶宇晟,是真的醒不過來了。

舒琴來醫院看過聶宇晟好幾次,最後一次的時候,她是來勸談靜的,因為談靜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舒琴說:「談靜,你振作一點,現在還有一件事。盛方庭和慶生集團明天召開股東大會,要求增發。現在聶東遠昏迷,聶宇晟也這樣子,都可以認定沒有民事行為能力,平平是最大股東了,你是監護人,你一定要阻止他們。」

她看談靜沒有什么反應,於是又加上一句話:「你一定要做到,因為這是東遠,這是聶宇晟的心願,他的父親昏迷之後,他一直希望可以平安過渡,等到伯父醒來。」

舒琴非常擔心談靜的狀態,擔心她去不了股東大會,所以第二天一早,舒琴就到了公司。在走廊里,她遇見了盛方庭,自從上次的爭執之後,她已經不再跟盛方庭說話,兩個人似乎是陌路人一般。但是今天,她主動走過去,對盛方庭說:「你這樣做,是乘人之危,聶宇晟躺在醫院里,你們斷然拒絕推遲會議,堅持要如期召開。你這樣欺負人家孤兒寡母,覺得光彩嗎?」

盛方庭仍舊是那副平靜的樣子:「你也說了,聶宇晟還躺在醫院里,那么孫平和談靜,算什么孤兒寡母?聶宇晟又沒死。」

舒琴氣得渾身發抖,盛方庭說:「我知道你早已經變心了,你對聶宇晟有另一種感情,所以你才在最後關頭,不惜跟我翻臉。不過我挺佩服你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就眼看著他跟他的前女友,馬上破鏡重圓?到現在還一心一意地維護他的利益,你這么做,傻不傻?值得么?」

舒琴氣得極了,反倒平靜下來,她說:「有種人愛著一個人的話,如果對方不愛自己,是不擇手段,哪怕傷害對方,無論如何也要得到對方。有種人愛著一個人的話,如果對方不愛自己,就希望對方平靜幸福,不願意自己妨礙或打擾到對方。很不幸,我是後一種,你可以說我傻。但我覺得自己也挺幸運,我遇上一個我真心愛著的人,願意為他付出所有,甘苦酸辣,我都可以承受。我倒是覺得你挺可憐的,你或許這輩子也不知道,真正愛一個人,會是什么樣的滋味。」

盛方庭沉默片刻,說:「你怎么就知道,我從來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

舒琴冷笑:「算了吧,你這種人,利益擺在最前面,哪怕是真愛呢,你的真愛肯定也要給利益讓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曾經為誰心動過,或許你現在還愛她,但你會不會因為她,就放棄對東遠的利益?」

盛方庭嘆了一口氣:「我愛你。」

「謝謝!」舒琴頭也沒回,徑直走掉了。

直到會議即將開始,長桌那端的位置一直空著,在公司的傳統習慣里,那一直是最大股東的位置。慶生集團的代表胸有成竹,盛方庭若有所思,其他股東則竊竊私語。聶宇晟在醫院的血案成了這幾天最轟動的社會新聞,醫患糾紛以此收場,似乎人人都有點唏噓,還有人大聲替歹徒說話,說警方不應該連開數槍擊斃他,這樣的黑心醫生殺一個少一個。更多人到底有正義感,反駁說當時聶宇晟還抱著一個孩子,歹徒先襲擊他,又試圖攻擊孩子,聶宇晟為保護孩子被刺十四刀,無論如何這是殘忍的犯罪。

但對於東遠集團而言,這次血案使整個公司再次處於驚濤駭浪,大家都覺得聶家已經岌岌可危,聶家父子都躺在醫院里,看來這次的股東大會,已經毫無懸念了。

在會議開始的最後一刻,談靜到了,她還帶著律師。她神色憔悴,眼睛里全是血絲,但是毫不遲疑,坐到長桌那端,環顧了一遍會議室里的所有人,本來大家都覺得她只是一個弱女子,但被她這么一看,倒覺得這女人起碼很鎮定。

談靜聲音沙啞,說:「對不起,我來晚了。謝謝大家等我。大家不介意律師在場吧?因為我對公司事務不熟悉,所以我需要律師的幫助。」

話說到這分上,全體股東也覺得真要欺負這么一個弱質女流的話,似乎太流氓了,於是同意律師在場。主持會議的塗高華首先說:「向大家介紹一下,談女士是股東孫平的監護人,聶東遠先生在昏迷之前,已經授權給聶宇晟先生全權處理公司事務和自己的私產,現在聶宇晟先生被歹徒刺傷,陷入昏迷狀態,沒有民事行為能力……孫平作為他的唯一繼承人……也就是公司的最大股東……」

「我反對。」盛方庭說,「律師也在這里,我想請教一下,國內的繼承權法。」

喬律師主動地說:「國內的繼承權法是很簡單的,無遺囑的話,是自動繼承的,聶東遠先生已經授權給聶宇晟先生……」

盛方庭說:「聶東遠先生目前已經沒有民事行為能力。」

「對。」

盛方庭又說:「婚生子和非婚生子,在國內的繼承法中,享有同等權利。」

「對。」

盛方庭問:「談女士,想必你的律師已經准備了親子鑒定的文件,以證明孫平是你和聶宇晟的非婚生子,但他一樣享有繼承權。」

「對。」律師說,「只要是有司法效力的鑒定證明,就可以讓孫平代表聶宇晟先生行使財產權利……」

「很好。」盛方庭揚起手中的文件,「我這里也有一份有司法效力的鑒定證明,證明我是聶東遠先生的非婚生子,我和聶宇晟同樣享有對聶東遠先生財產的繼承權。聶東遠先生名下的股份和各種私產,我理應有一半。在聶東遠先生喪失民事行為能力的期間,我要求聶宇晟不得獨占繼承權。」

他把親子鑒定證明放在桌上:「各位,律師在這里,有什么問題盡管請教。」

在場所有人包括談靜,都已經震驚,連地上掉根針也聽得見。盛方庭笑了笑,說:「我要東遠,名正言順,因為它本來就該屬於我。」他對談靜說,「談女士,繼承權是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如果大股東的繼承權有問題,我覺得董事會可以暫時不考慮大股東的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