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三二零章(1 / 2)

玉璽記 石頭與水 1958 字 2020-07-04

第三二零章

窗外夜風呼號, 數支牛油大蠟映得御書房燈火通明,意氣風發的閣臣們無不形容肅穆, 連交談都變得小心翼翼。短短數天內,裴相的鬢發悉數全白了, 滿頭銀絲映出幽幽的光,兩湖不僅是西南屏障,亦是國之糧倉, 兩湖陷落,身為首輔, 裴相心焦若焚。

南安侯世子胡清即將率兵南下,眼下商量著調撥軍糧。

融化的蠟油如同滾落的眼淚慢慢堆積在燭台,夜至三更,內閣總算擬出條陳, 穆宣帝看過後便令人即刻擬旨,待五更城門一開, 立刻便有兵部快馬送出。

穆宣帝的鬢角亦添了一分銀絲, 他揉揉眉心,眼中有些熬夜的血絲,說,「大家伙兒也累了, 這就歇了吧。」一挪腿就要下榻,太子俯下身,自地上拾起靴子,單膝著地為穆宣帝穿上。穆宣帝有些訝意, 眼底閃過一絲溫和眸光,「這些事讓內侍做便好,你是太子。」

太子服侍穆宣帝穿好靴子,起身笑了笑,「也是父皇的兒子。」

這些天,穆宣帝一直歇在御書房,大臣們紛紛告退,太子也要回東宮,穆宣帝說,「都這會兒了,往東宮去還得盞茶功夫,外頭天寒,阿祈就與我一並在書房歇了吧。」

父子關系一向融洽,太子道,「只是我這里沒更換的里衣。」

「你身量與為父相仿,穿為父的就是。」

「那兒子便逾矩了。」

穆宣帝伸個懶腰,「平時朝中說起規矩天大,別真聽那些迂話,那還不活了。」

都這個時辰,父子二人都沒有沐浴的心,內侍提來熱水,兌好溫柔,父子二人一並泡腳。穆宣帝問,「這場戰事你怎么看?」

「有些奇異。不論南安侯還是兩湖都未曾示警,如今想來,仿佛一夜之間突然淪陷。我不信鎮南國的軍隊這樣神勇,現在可是冬天,鎮南國地處最西南,四季溫暖的地方,南夷還好說,也是四時如春,與鎮南國氣候相仿。兩湖之地冬天一樣冰天雪地,不適應氣侯的應該是他們,可兩湖還是極快被攻陷,叫人想不通。」太子的白玉一般的雙足被水泡的有些泛紅,「可即便兩湖軍隊無能,當中難道就沒一二好的。即便官員昏饋,亦當有拼力守國土之人。這一點我始終想不通。」

穆宣帝頜首,「再等一等,必有斥侯送諜報過來。」

「父皇。」

「嗯。」

腳丫子在檀香木桶里踩了兩下水,太子說,「陸侯的折子,兒臣覺著,是真心的。」他的眼眸垂下,睫羽遮住神色,眼睛虛虛的望向幽黑發亮的地磚,他的胸口提著一口氣,才將話說出來,「陸侯是真心想回帝都護衛父皇。」

「文嘉自然是真心,只是北疆那里也離不得他。」穆宣帝微微側臉,正看到太子低垂的發頂。太子已經拆了發冠,只用根玉簪束發,他回頭看向父親,眼神閃爍一下,繼而變的堅定,「有三弟在北疆,他能節制北疆兵馬。」

「老三畢竟年輕了些。」

太子道,「當年睿侯掌北疆軍尚未至而立之年,陸侯掌兵的年紀也很早,三弟雖說年輕,可我瞧著,他頗有決斷,是塊掌兵的好材料。如今西南戰事再起,北涼關那里不好輕動,胡清此一去,帝都將領又少一位,兒子總覺著隋將軍威望略遜林大將軍,讓陸侯回帝都,能定一定帝都軍心。」

穆宣帝沉吟半晌,笑了笑,問太子,「朕瞧著,你不大喜歡隋將軍。」

「隋將軍一向忠心,兒子也喜歡他,可總覺著他離名將帶差那么點意思。」太子露出些親呢模樣,湊近到父親耳邊,「說心里話,我覺著他還不如永安侯。」

禁衛大將軍的事穆宣帝沒有征詢太子的意見,太子心里的人選倒是與內閣推薦的一致,永安侯曾短暫執掌過玄甲衛,接掌過程非常順利,玄甲衛那些將領無人敢不服,可見永安侯帶兵之能。如今永安侯管九門兵馬,差使上也很得力。

太子這樣直接對禁衛大將軍的人選發出議論,其實有些僭越,不過,這是父子二人私下說話,氣氛親密,穆宣帝雖有不悅,也未責怪太子,而是拍他脊背一記,「禁衛軍,以忠心為要。其他的,名將不名將的,都可以放一放。」

見父親不欲多談,太子也遂換了話題,「聽說北疆秋冬多暴雪,黎尚書他們這一去,也不知年底不能能回來?」

黎尚書他們一時難回帝都,畢竟都是文官,委實抗不住北疆風雪。馮侯的密探表現出了強勁的生命力,密探帶回調查結果,以及裴如玉寫的一封密折。

當然,那調查結果倆人也只說了關於尋香的問詢,旁的如三殿下的推測那是一丁點都不敢說的。主要沒憑沒據,說那要命的事,是真容易要命的。

馮侯道,「裴知府的密折,你們怎么倒給他跑腿帶回來?」

密探稟道,「我二人到新伊後,三殿下頗有協助,裴知府說,他推斷出了一些事,可能與林大將軍遇刺之事相關,只是暫不能告知我二人,便寫為密折,著我二人帶回帝都,奉予侯爺,請侯爺代呈陛下。」

馮侯敲了敲桌間的密折匣子,「這事你們輕率了,我連是什么都不知道便要替他上遞,他是老幾啊。」

密探面露愧色,馮侯眼眸微眯,盯著心腹的面孔,雙腿交疊,淡聲問,「到底怎么回事?還不說?」

他的密探又不是傻子,難道連這輕重都掂量不出來,必然是他們知曉這是十分要緊的東西才會帶回來。可眼下又不肯說,更令馮侯懷疑,這倆人在北疆到底得知了什么。

天寒地凍的季節,馮侯仗功辦深厚,從未在書房置炭盆的習慣,可就這樣的三九寒天,密探額角慢慢沁出一層細密汗珠,他深深叩首,額角抵住地上柔軟潔白的小羊毛毯,「屬下們一時不察,聽到不該聽的話,這些話出自三殿下的推斷,並無實證,一旦說出去,怕會有□□煩。」

馮侯長腿交疊,端起桌上的熱茶優雅呷一口,「三殿下的推斷,還會惹上□□煩?看來是與東宮或是陸國公有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