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六十七章(1 / 2)

玉璽記 石頭與水 2214 字 2020-05-30

深藍色的夜幕中星海閃耀, 晨風很涼,鄭郎中緊一緊身上夾襖, 跟看門的老家人說了幾句話。小廝牽來家中駿驢, 鄭郎中便騎上駿驢,帶著提燈籠的小廝出了門。

身後傳來院門緩緩關合的聲音, 在這一帶, 開關門的聲音起起落落, 時不時還傳來幾聲犬吠, 驚破凌晨的寂靜。

鄭郎中一路上遇到不少朝中同僚, 大家打聲招呼, 一並往皇城去。鄭郎中官居五品, 他這官銜, 不論大朝會還是小朝會都有了參加的資格,說來是體面的事,只是他家境貧寒, 如今住的是朝廷給貧困官員住的宅院, 這宅院租金遠低於市面,說來是朝廷對貧寒官員的照顧,可如今帝都屋貴, 內城的安置屋舍鄭郎中沒趕上, 只能住到外城來。

外城如今也是極繁華地界兒,只是離皇城遠些,故而需更早起床,趕去早朝。

伴著駿驢的踢嗒聲, 出了官巷,拐彎就是從外城到內城的青雲大街,此時青雲大街兩畔白天極喧囂熱鬧的店鋪大半黑著燈火,還未開張。也有幾家鋪子門外掛出燈籠,這多是食鋪,里面賣各種晨食,專為去內城的官員准備的。

鄭郎中愛吃雞湯面並兩個胡餅,跟著他的小廝把駿驢交給店家照顧後也進來一起吃早飯,小廝吃的跟主家一樣。主仆二人正在用早飯,就聽一聲「鄭兄」,隨之踱步而來一位同樣五品官服的紅袍青年男子,鄭郎中與小廝立刻捧起嗖嗖嗖喝掉碗里最後一口湯吃掉最後一口餅,小廝啪的把飯錢在桌上一放,起身道,「老爺,我去牽驢。」

「去吧。」鄭郎中起身和來人打個招呼,「唉呀,許兄來了。」

來人許郎中,與鄭郎中一樣都是在刑部當差。兩人是同鄉同窗的情分,不過,關系一般。當然,這也許只是鄭郎中自己對二人友誼的看法。

許郎中有個特點,與鄭郎中一起吃飯從不付賬,摳的鄭郎中見他就一肚子火。鄭郎中與許郎中住的近,兩家隔壁鄰居,許郎中蹭鄭郎中的早飯就蹭過不知多少回。鄭郎中為了避開許郎中,每天出門前得跟做賊似的先打發小廝看看許家有動靜沒,實在是被許郎中蹭飯蹭煩了。

「老鄭你今天怎么這么早,我還到你家找你來著,你家門房說你先走了。」許郎中見鄭郎中吃好要走,與店家道,「給我包兩個胡餅。」自己結了賬,與鄭郎中同行。

鄭郎中心說這小摳兒怎么沒賴我與他一並結賬,也不好多說,便與許郎中一道出了店門。許郎中的坐騎也是一頭駿驢,倆人騎驢同行,一邊走一邊閑聊。許郎中狀似無意的跟鄭郎中打聽,「我聽說三殿下明言規定了不許收受金銀,是不是真的?」

「這不必三殿下規定,律法就是這樣規定的,收受金銀,那叫賄賂。」鄭郎中坐在騎背上一晃一晃,鐵面無私的說。

許郎中驅驢湊近了些,「我不是這意思,我是擔心三殿下為人肅穆不好相處。」

「你擔心什么,你又不跟著三殿下當差。」

「我替你擔心唄。」許郎中一片善心模樣。

鄭郎中沒說什么,當初三殿下要駕臨刑部,從尚書大人到兩位侍郎都有些麻爪,實在是三殿下不論政治前程,還是朝中人品,都很令人堪憂。

先前同太子殿下爭儲位的就是這位殿下,如今太子殿下正位東宮……

爭儲失敗還罷,太子殿下畢竟寬仁為本,結果,這位以往風評頗佳的三殿下不知是不是因爭儲失敗大受刺激,一改往日溫文,變得不可理喻起來。先是大庭廣眾之下羞辱裴相,接著當朝罵暈御史。

三殿下要來刑部,不論尚書大人還是兩位侍郎既不想體驗被三殿下當眾羞辱的滋味,更不想被他罵暈。故而,當真是小心翼翼以待。

三殿下要審案,還將整個刑部性子最差的鄭郎中派去聽憑三殿下差譴。

鄭郎中此人,生性不與常人同,清廉、鐵面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全刑部也就許郎中能跟他處得來。估計刑部做此安排是想三殿下看鄭郎中不順眼,直接把人羞辱出個好歹,那么,三殿下在刑部的差使也就可以結束了。

估計刑部大部分人都這么想,結果,鄭郎中倒是跟在三殿下身邊挺好。三殿下既沒有發作鄭郎中,鄭郎中也挺安穩。

許郎中除了愛占小便宜,還愛打聽些小道消息,他跟鄭郎中住的也近,這不,早朝路上就在鄭郎中耳朵根嘰嘰喳喳的嘮叨一路。

直待進了宮,許郎中在等侯早朝的屋子里尋了盞熱茶,掏出袖子里的胡餅,開始就著茶水吃餅,這才消停起來。

鄭郎中則是尋得一坐,閉目養神順帶尋思朱家的案情。

朱老爺的遺囑究竟是怎么丟的?

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孰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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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後,穆安之身畔一向是鳥獸絕跡,鄭郎中快走追上去,「殿下,鑒別司那里今天就能把證物的鑒定給我們。是不是宣帝都府保管證物的官員吏員過來問訊?朱老爺的遺囑憑空不見,他們斷脫不了干系。」

「也好。著人去宣他們到刑部接受訊問。」穆安之與鄭郎中說著官司的事,便沒讓鄭郎中騎驢,令鄭郎中同他共乘一車,在車上繼續商量案情,「跟陳府尹打聲招呼,除了涉案人員,還有帝都府正管刑名的通判,另外帝都府刑房諸人,分批次過來帝都府錄口供。」

「是。」鄭郎中恭敬應下。

與大部分人對穆安之的觀感不同,鄭郎中所覺著穆安之好相處。尤其他不擅長處理人際關系,做事一板一眼,在穆安之這里反是有種如魚得水之感。

鄭郎中一到衙門就去忙了,整個上午刑部都在涉案人員問訊中度過。穆安之沒有得到什么有用的口供,直接吩咐,「在大牢里尋兩個單間,刑房劉司吏還有遺失朱景遺囑的李胥吏先住這兒吧,他們事涉大宗遺產案,待案情查清,再放他們出去。」

鄭郎中一板一眼的說,「殿下,刑部牢房一向緊張,現在前三品高官都沒單間可享,怕是沒有單間。」

穆安之望著鄭郎中,鄭郎中的眼神中有一種強烈暗示,穆安之點頭,「成,那你看著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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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郎中親自安排的,死囚牢里,里頭都是帶鐐靠的重犯。那陰慘慘不見天日的地牢,充斥著各種久遠的鮮血與潮濕的腥臭,偶爾牆上掛著的油燈照亮微弱的一方區域,每一間的牢房都用密集的腕粗的木棍釘緊,這種陰暗的牢間,里面的人也是黑漆漆的看不出模樣,只是偶有一絲刑具上黑鐵的反光,抑或是犯人陰亮的眸光。

李胥吏的腿越走越軟,還沒到他的牢間,已是面條般癱軟在地,後面立刻有牢頭一捏後頸將他提起來,罵罵咧咧,「都到這兒了還裝什么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