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二二七章(1 / 2)

玉璽記 石頭與水 1541 字 2020-05-30

「你的母親很喜歡跳舞, 是當年名震帝都的舞姬,有人為看她一舞, 不惜傾家盪產。那是位家道中落的年輕人, 為了買一席觀舞的酒水,賣掉了家中祖宅。你母親知道後, 將酒水的錢還給他, 勸他好生過日子。後來, 她便不只在合歡樓跳舞, 也會去貧寒人家聚集的西城, 每月都會去兩次。很多人仰慕她, 這里頭就有信王的小舅子王環, 王環也是當時孝敬太後娘家內侄, 先帝嫡親的表弟,王家因孝敬皇後的緣故,權勢很大。王環要納她做小, 她一心只想跳舞, 不不願為人妾室。有一回她去西城跳舞,回合歡樓的路上,馬車被劫持。我正帶人巡視城防, 湊巧救下她。」

魏晗道, 「你母親非常剛烈,她斷不肯罷休,便將王環告上帝都府。因你母親在城中很有名聲,御史台也有御史參了王家一本。但, 劫車的奴仆頂下了這樁罪責。你母親不服,繼續向刑部上告。王環十分惱怒,帶了很多人打砸了合歡樓,還要羞辱她。我正巧換防,帝都凡這樣的打砸之事,帝都府差衙、禁衛軍都可管的。當時,我只是個玄甲衛的一位六品千戶,覺著王家欺人太甚,帶手下過去制止時,王環出身顯赫,即便被擒,王環猶讓手下只管打殺,揚言誰敢碰他一下就讓誰吃不了兜著走。」

「禁衛軍便真的不敢用狠,一時落了下風,我情急之下,不留心踢斷王環一條腿,王家人登時怕了。」

白肇東都覺不可思議,魏晗原本有些發福,入獄後心志受到打擊,人迅速消瘦,肌膚松弛,完全沒有半點往昔氣概。此時談及舊事,也只是淡淡的。白肇東卻知此間危險,「想像不出。」

「是啊,我偶而想到年輕時,也奇怪當年怎么那樣的滿腔正氣,路見不平便要拔刀相向。」白肇東道,「如果沒有這件事,我可能還像祖先一樣在玄甲衛任一位不大不小的武官,雖則家資不富,也能太太平平。」

「你因此事受了牽累?」白肇東問。

「御史上本參劾,老國公據理力爭,我只是受到訓斥。」魏晗道,「但王家不肯罷休,他們一時動不得我,家族中子弟卻受到我的連累,我的兄長在朱雀衛當差,被人一刀砍傷了腿,即便請遍帝都名醫,最後依舊跛了,只能自禁衛中退了下來。母親帶小妹去天祈寺上香,路上驚了馬車,自馬車中摔出來,都沒能保住性命。」

「你後悔嗎?」白肇東問。

「不知道。不是你大伯勸我,我可能已經瘋了。可相對往後余生,我也只有那些年才算活過。」魏晗道,「我立誓要報仇血恨。這個時候,你母親下帖子,引薦我結識了柳世子。」

「柳世子知道此事後引我到老國公面前,我才有機會請老國公為魏家做主。老國公十分惱怒王家所為,請先帝約束外戚,並要刑部徹查咱家驚馬之事,連帶你大伯,也安排了兵械庫的差使。」魏晗道,「我開始受到老國公的重用,後來,程大將軍當差不謹被先帝罷免,也是老國公力薦我接掌玄甲衛大將軍之位。」

「老國公對我,恩重如山。」魏晗的聲音里至今能聽出感激。

「那些年月,多好。」魏晗回味著往昔。

「你與柳家交好,陛下為何會重用你這些年?」白肇東問的直接。

魏晗的神色仿佛被什么定住,辯不出喜怒哀樂,眼珠凝滯不動,視線無意識漂浮,良久,他方道,「因為,是我將陸伯辛引薦給老國公啊。」

「姓陸?陸家人?」白肇東說。

「當時只是無名小卒,後來大名鼎鼎,陛下至今念念不忘的朝廷忠良,武將表率,睿侯。」魏晗□□的譏誚道。

白肇東有些意外魏晗這種口氣,又有些恍然,「陸家人那么早就來了帝都。」

「來得不早不晚,剛剛好。」魏晗諷刺著說。

「我當時為什么要聽你母親的話,去舉薦他。如果沒有聽婦人之言,就不會害老國公滿門。」魏晗喃喃,「為什么?昏頭啊……」

白肇東問,「你因此記恨我母親嗎?」

「不,你母親只是希望我幫忙,我彼時官居正三品,掌玄甲衛,有自己的判斷力,是我自己判斷失誤。你母親雖身在樂籍,卻人品清白,一意追求舞技之顛,比起當世汲汲營營如我,高貴百倍。」魏晗輕嘆,「我早已腐朽不堪。」

「我不過是痛悔當初,遷怒罷了。」魏晗滿心苦澀。

白肇東不解,「坊間都說睿侯深得老國公喜愛,當年柳家出事,睿侯拼得爵位不要,連上十二道奏章為柳家求情。」

「是啊。多么的有情的義,情深義重。」魏晗望著黑暗的屋頂,「每每想到他在老國公靈前痛哭的模樣,便忍不住的做嘔。陛下要奪柳家之爵,他自北疆連上十二道奏章為柳家求情,陛下惱怒至極,奪了他的爵位,降了他的官位,他仍是一次次的為柳家說情。原本,陛下還能顧念些許舊情,他惹惱陛下,柳家嫡支連最後一個男丁都沒保住。」

「他以為他的惺惺作態能瞞過我?這個下作陰毒的賤種,老天有眼,收了他去!」魏晗至今仍恨不能吮其血食其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