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二七三章(1 / 2)

玉璽記 石頭與水 3323 字 2020-05-30

這還是穆安之第一次聽人如此暢所欲言的評價一下當年事件, 林老先生的看法是:柳家不是好人,陸家也不是好人。

杜長史隨穆安之上車, 穆安之問他,「我在宮里沒聽說過柳家事不稀奇, 你在宮外也沒聽說過?」

「沒啊。」杜長史看穆安之的披風帶子打的結潦草, 伸手給他整理好, 「柳家出事的時候我還不記事。我大哥一向寡言,我們又是小一輩了。殿下在宮里,裴大人也有回家的時候, 他估計也不知道吧。」不然, 憑裴狀元與殿下的交情, 殿下不可能一點不知柳家事的。

穆安之道, 「正因他與我關系好,怕反是無人與他說。你來我這里之前, 杜大人沒有提醒你?」

「就是他把我放殿下身邊的啊。」杜長史笑, 「那會兒不是我剛得罪了他么,我回家看我嫂子都是偷偷摸摸做賊一樣。」

穆安之想起來了,這位是自己退親得罪了杜尚書才被發落來他這里。杜長史側臉望向穆安之, 「那會兒殿下的屬官可是冷灶中的冷灶,我以為大約也就干上三年,殿下人品出眾,臣就想一世追隨殿下了。」

穆安之實在想不出自己哪兒出眾來,杜長史笑,「殿下可能覺著, 正直實干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吧。」

杜長史說起自己親身經歷的一件事,「我有一個同科,他也是二榜進士,春闈後一道進了翰林做庶吉士,庶吉士期滿後他便外放了。外放之前也是雄心壯志,想為一方父母,做一番事業的。可到了任上才知身不由己。上官的兒子到縣里勒索,他也不過好生好氣的把衙內送回府城去,就穿了大半年的小鞋,這還只是小事。殿下可記得咱們去河南賑災,趙知縣所言,他那賑災糧是怎么領的,十萬賑災糧到他手里,只有一萬,卻還要簽領十萬。趙知縣算是能干的,治下百姓總算沒餓死。何況,還有上官貪下官之功,下官替上官頂缸,更不稀罕。」

「其實,多少人讀書數年,是盼著做一番事業的,可遇到一個賢明的上官得是幾輩積德。我那同窗,外放六年回帝都時,鬢間都有銀絲了。他固然非天資縱橫之人,可當年也是意氣風發。我跟隨殿下身邊,殿下從來都是就事論事,我們憑良心做事就行了,功勞該多少就是多少。殿下,我是殿下的屬官,刑部可不是。他們那樣願意為殿下效力,除了殿下處事公允,還能有旁的理由?」

穆安之說,「公允是應當的。」

「那我們這些還年輕,還不曾出賣過靈魂的人願意效忠殿下,也是應當的。」

穆安之有些受不了,「別說這樣肉麻的話。」

杜長史笑,「遵殿下諭。」

杜長史說,「殿下不用太在意那老先生的話,一輩子做學問的人,都有些求全責備的毛病。孔聖人都非全人,何況是芸芸眾生。古之偉人,誰不是大功大過大是大非。身後之名,難免要被人議論的,都是如此。」

「你倒是很通達。」

「當然了。我對能青史留名之人都是敬仰的,到了那樣的身份地位,沒有人考慮的僅是自己的私利。我真是不理解,為什么許多人都覺著掌兵權就威脅到朝綱了,掌兵權是什么好差事,我的天哪,就陸侯這差使,北疆這種冬天刮風跟刀子一樣的地方,下雪足有三尺厚,這是什么好差使啊。要擱我,別說侯爵,給我個公爵我也不干。」杜長史嘖嘖兩聲,「那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讓他們來試試就知道了。」

穆安之面無表情的提醒他,「五品小官兒的杜長史大人,你這口氣當真不小。」

杜長史壞笑,「原來五品在殿下眼里是小官兒,下回見著裴狀元,我提醒他一句。」

穆安之被反將一軍,忍不住笑,「你這張嘴。有件事你去安排一下。」

「殿下吩咐。」

「安黎的計劃書你也看了,他這已經開始募兵,兵械戰馬還都沒有哪。」穆安之道。

「殿下是怎么打算的?」

「北疆軍自己都不夠使,也不能去找他們借。安撫使衙門的巡衛兵,那裝束是半民半兵,更不用提。親衛軍這里,也就一人一套軍刀戰馬,也沒多余的。」穆安之說,「安黎那里雖人數不多,正經一人一套的兵械總要有的,東西別太次,夠供應就行。」

杜長史頭發險炸起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啥啥都沒有,他也沒處變去啊。穆安之最後還加了句,「快些,別拖沓太久。」

杜長史:以後都不敢跟殿下隨便開玩笑了。

最後下車的時候,穆安之還體貼的說了句,「也不用太急,用時有就行了。」

杜長史嘀咕,「殿下您真是太體貼微臣了。」

穆安之問,「要不要更體貼一點。」

「不用不用,這就剛剛好。」杜長史千恩萬謝恨不能給穆安之磕一個,只求他老人家千萬別更體貼了。心說,官場上這些整人於無形的手段殿下您是什么時候學會的啊!

穆安之回屋時,天已全黑。夫妻倆剛說了兩句話,穆安之總覺哪里不對,可一時又說不出來。直到洗漱後准備睡覺,穆安之驚的,「阿秀怎么不見了?」唉呀,每天晚上要跟岳父一個被窩睡覺的阿秀寶寶怎么不見了?

李玉華道,「今天木香姐說半日好話才把阿秀哄回去了,阿秀都不想回家了。」

「在咱家也一樣啊。」穆安之舍不得阿秀,雖然晚上要陪阿秀玩兒皮球,阿秀晚上還要尿一到兩次的炕,穆安之對孩子卻有些出奇的耐心,竟是半點不嫌棄。穆安之道,「你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明天阿秀還過來的。」李玉華笑,「以前倒看不出你這么喜歡孩子。」

「帝都時就是真心喜歡也叫人各種解讀,沒有麻煩。阿秀不一樣啊,咱們要是有個閨女,立刻招阿秀做女婿。」穆安之有些想軟乎乎的小肉團兒阿秀了。

李玉華立刻板了臉,「先不要說生閨女的話,先生個兒子再說。」

「看你,兒女都是天意,第一個孩子閨女兒子都一樣。」穆安之說,「有個小閨女像你像木香姐多好啊,就是像紅梅姨也沒關系。」

李玉華幾要吐血,「紅梅姨……你給我閉嘴,別叫我生氣了。我夢大麒麟的人,我第一胎肯定是兒子,就是生個閨女也不能像紅梅姨啊,那還能過嗎?」

「看你說的,還不能過了。我看紅梅姨是個豁達的開朗性情,挺好的。」穆安之道,「這也別急,該有時總會有的。」

李玉華得意的抿住嘴角的笑,穆安之立刻捕捉到那里面的內容,湊近了問,「有了?」

「還不能確定,不過這個月月事沒到。」李玉華唇角翹起來,「我覺著有點像。等下個月如果月事還不到,就讓小章太醫給我診一診。」

哪里還用小章太醫,穆安之捉起李玉華的手腕便摸起來,李玉華有些緊張,也不敢說話。待穆安之把她手腕放下,李玉華這才問,「你還會診脈?」

「一點點。月份實在太淺,現在還診不太出來。」穆安之還是叮囑李玉華,「平時別太累,走路也要慢一些。」

「放心吧,我心里有數。」李玉華將長發攏至身前,「三哥你有學問,先給兒子想幾個吉利的大名兒小名兒,等孩子落地可不能沒名字使。」

「這話在理。」穆安之給玉華妹妹擺正枕頭,伸出手虛虛護著玉華妹妹躺下。李玉華好笑,「不用這么小心,平時略注意些就行。」

「生育多辛苦啊。」穆安之給她掖好被角,自己才躺下了。

李玉華對事情有一種敏銳的預感,吃過九月節的茱萸酒,杜長史解決了胡安黎麾下護衛隊的兵甲問題,就到了十月初。在一個小雪娑娑的夜晚,穆安之用自己那連二把刀都稱不上的醫術給玉華妹妹摸了回脈,然後,宣小章太醫診了一回,小章太醫就得了倆大金元寶的賞賜。

穆安之不放心,第二天又請七叔過府,再次診過,這回是准准的了。

李玉華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先前我怎么說的,我就覺著像。」

「不是像,就是。」穆安之拜托孫嬤嬤,「我就把玉華妹妹托付給嬤嬤了。」

打昨兒起,孫嬤嬤就看什么都是歡喜的,她深深福一禮,「殿下放心,奴婢定不錯眼的服侍娘娘。當年太後娘娘有妊,也是奴婢服侍的。」這得多吉利啊,這位嬤嬤服侍過今上,小時候穆安之也得她照顧,如今又能看到小殿下出生,孫嬤嬤都覺著自己福分不淺。

按理,婦人有孕,總要三個月坐胎穩固後才會外說,可這喜事怎么瞞得住。大家都是一幅,等娘娘胎相穩再往外說的意思,可結果就是大家早都知道了。

裴如玉杜長史華長史等人,很實際的想法就是:希望娘娘一舉得男!

還有一種慶幸是:不管生男生女,只要娘娘能生就好!

另外,阿秀小盆友還得到了未來岳父的大禮包,穆安之認為阿秀這孩子有福,接來的頭一個晚上,玉華妹妹就做了大麒麟的夢,而且,這么快診出身孕,果然木香姐這土方子是准的。

紅梅姨還有個土方子,問阿秀,「你娘給你懷的是個小弟弟還是小妹妹啊?」

阿秀響亮的說,「小弟弟!」

然後,紅梅姨接著問,「二姨肚子里的是小弟弟還是小妹妹啊?」

阿秀繼續響亮地,「小弟弟!」

於是,大家伙一起,「孩子的眼睛最亮了,定得應了這話!」

白大人生兒生女的都無妨,反正白大人都有長子了,王妃可一定得生出世子來!

倘要是個心窄的被人這么盯著肚子盼兒子,還不知要憂愁成什么樣,李玉華一向心氣兒足,她自己也盼著先生個兒子,又因做過好兆頭的胎夢,每天都信心滿滿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