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青年見寧凡點頭，竟是敢於嘗試斬心之術，滿意地點點頭。

「不錯。」

他最後贊了寧凡一句，寂寂走出酒肆，沿著酒肆外的小路，沐著濛濛細雨，越走越遠。

他是雨祖，卻終究已死。他只能賜予後人機緣，至於後人是成是敗，是生是死，皆有命數，不可強求，他自然無法干預。

他來於風雨，去於雨中，從何處來，自何處去。

一代雨祖究竟曾有怎么顯赫的戰績，究竟如何從微末一步步崛起，終究無法被後人知曉。

寧凡收起玉簡，向雨祖離去的方向抱拳而立，久久立在細雨之中，心懷一分敬仰與感激。

在雨祖身影徹底消失在風雨中之後，幻境的景象漸漸變幻。

寧凡知曉，他的斬心之法要開始進行了。

他目光露出凝重之色，對四周風景變幻置若罔聞，只一心掐著指訣。

斬心之法第一步，需要借助妖魔之力鎖住神力。

寧凡令三力暫時分離，重新化作神、妖、魔三族力量。

幻境之中驟然涌現遮天的青、紫、黑三色霧氣。

霧氣散去，幻境中出現三名青年。

第一名青年一襲青衫，周身浮動極強的雨意，眉心閃爍三顆血色星辰，是一名王族神修，表情慈悲威嚴。

第二名青年一襲紫衫，周身浮動扶離妖意的紫光，左目閃爍著兩顆紫色星辰，是一名祖級妖修，表情妖異邪魅。

第三名青年一襲黑炮，周身浮動著霸道的山之魔意！

那山之魔意，來自鎮壓魔祖魔羅的九山之一！

那黑袍青年，右目閃爍著兩顆黑色星辰，是一名祖血級魔修，神情張狂霸道！

三名青年表情各異，模樣卻是相同，各個都是寧凡！

這三個青年，是心神幻境之中寧凡三族力量所具現化的形態，與各式分身神通無關。

幻境之中光華一現，青衣神修的周身忽然浮現無數紫色、黑色鎖鏈，將他死死束縛住。

而紫衣妖修手中，多出一柄紫芒飛劍。

黑衣魔修手中，則多出一柄黑色巨斧。

「斬吧！」青衣神修淡淡一句，並無畏懼。

下一瞬，紫衣妖修屈指一點，身前飛劍化作一道紫光，刺透青衣神修的胸膛，將其心刺穿！

青衣神修眉頭一皺，似有莫大痛楚，卻沒有多說什么。

數息之後，其胸膛之中浮動一陣青霧，被劍光刺穿的心臟徐徐重生。

紫衣妖修見狀，法訣一變，身前忽然浮現數以百萬的紫色飛劍，朝青衣神修的心口一一刺去...

百萬劍，二百萬劍，三百萬劍...

一年過去，青衣神修臉色極其蒼白，卻始終未發一言。

「一年了，換你。」紫衣妖修向黑衣魔修言道。

黑衣魔修點點頭，揮動巨斧，斜斜朝青衣神修心口砍下。

只一斧，巨力無可匹敵，不僅將青衣神修之心斬成粉碎，更將其身體生生斬作兩段！

一陣青霧之後，青衣神修斷掉的身體復原，心臟也復蘇。

黑衣魔修冷笑一聲，言道，「斧擊似乎不夠痛楚，來點新鮮的吧！變！」

他一指點出，巨斧立刻變作一頭鐵嘴黑鷹，朝青衣神修胸口撲去！

其鋒利的鐵爪，輕易便撕開青衣神修胸膛血肉。

其尖如利劍的鐵喙，猛然啄向青衣神修肋骨下跳動的心臟。

黑鷹並不一口氣撕下心臟，而是一口一啄地啄食著青衣神修的心臟。

青衣神修的心臟不斷生長，而黑鷹不斷啄食...

第二年過去，青年神修面色更加蒼白，卻仍未死。

黑衣魔修張狂的眼中，露出幾分欽佩之色，換紫衣妖修施術折磨青衣神修。

紫衣妖修邪魅一笑，「連續兩年攻擊其心，且換個地方攻擊，換個口味吧，讓他的心歇一年，享受些許安逸，下一年攻擊之時才更覺痛楚...」

紫衣妖修言罷，直接向前走近，單手一揚朝青衣神修雙目抓去，生生剜出神修雙目。

而後隨手一招，招出一個紫色匕首，一片片割去青衣神修手臂、大腿上的皮肉，刮動白骨，鮮血滿地。

不多時，青衣神修肉身復原，而紫衣妖修再次露出邪魅笑容，變著法折磨青衣神修...

如此，第三年過去，青年神修雖從始至終未哼出一聲，卻終究開始承受不住這酷刑般的折磨了。

第四年，第五年，第六年...

一年年過去，幻境之中不分日夜，難辨春秋。

十年過去，百年過去，千年過去...七千年過去。

這一年，青衣神修身軀虛幻，幾乎快要消散...

他再也無力承受另兩人的任何折磨。

他終於明白，洛幽承受七千年的剜心之痛，該是何等痛楚...

「小幽兒，她究竟背負了什么，令她如此不顧一切地傷害自己，只為報仇...」

青衣神修快要奄奄一息，似隨時都會死去，卻咬著牙，固執地對紫衣、黑衣言道，「繼續！第一神竅，仍未開！」

紫衣妖修、黑衣魔修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眼中猶豫。

斬心之法進行到如今地步，仍無法斬出神竅，實在沒有必要繼續斬下去了。

若繼續斬下去，青衣神修必死...不，是寧凡必死！

只是這幻境一旦開啟，除非斬出神竅，便無法離去！

這是一條成算達到十成的方法，足以穩穩地斬出第一神竅！

只是想要讓成算達到十成，必須有一個前提，那便是能活到斬出神竅的那一刻！

「繼續！我不會這么容易就死去！」青衣神修眼中露出一絲決然！

在這決然之色浮現的一瞬，他的心頭忽然有種與天相合的玄妙之感。

身體忽然籠起無數青霧，一身傷勢幾乎在一瞬間好了七八成！

「這是...」青衣、紫衣、黑衣三人全部露出思索之色。

下一刻，三人齊齊露出了然之色。

「原來如此！」三人同時言道。

他們想起了雨祖最後說出的那番話。

古神一族以心證道，若心死，則法滅...

反之，若心不死，則法不滅！

心懷一縷執念，法護此身長存，敢與天地同壽...這正是古神一族的大道！

上古大劫，神失了心，那心，不僅僅指的是修煉法力的資質，更是指心中執念！

若沒有足夠的執念，如何降伏其心！

若能降伏其心，便可證得大道！

「降伏其心么...」

青衣神修似獲得了不小的神道領悟，眸色愈加堅定，而其心愈堅。

黑衣、紫衣二人輪流攻擊其心，無數次泯滅神修之心，但頃刻間，神修之心自愈。

八千年，九千年，一萬年...

兩萬年，五萬年，十萬年...

十萬年的苦痛，無法磨滅青衣神修眼中的執念。

他的心，仍在！

「夠了！」青衣神修驟然仰天大笑，法力一震，震碎身上的妖鎖魔鏈。

他第一步邁出，周身傷勢頃刻自愈，第二步邁出，已與紫衣、黑衣三人重新合為一體。

第三步，他化作一襲白衣之身，嘴角輕輕上揚，道，「第一神竅，開！」

十萬年的斬心之痛，無法令其屈服，只令他信念越來越堅定！

這一瞬，斬心幻境徹底崩潰，外界，盤膝於玄陰界的寧凡驟然睜開雙目！

他於幻境之中滯留十萬年，但那幻境卻只相當於一個午睡之夢而已，十分短暫。

外界，僅僅過去半柱香而已...

寧凡開啟斬心之法的一瞬，外界的身體便自動昏迷。

當他蘇醒過來，卻發現自己斜靠著一個********的懷抱之中。

洛幽正十分擔憂的緊摟著寧凡，將他昏迷的身軀緊緊摟在胸口，美眸再無平時魅惑之色，只有毫不掩飾的慌亂、擔憂。

她根本不知道，寧凡煉化雨祖本命血雨之時出現了什么變故。

只是她能夠看出來，寧凡所遭遇的變故必定十分嚴重，否則他的臉色不會在僅僅半柱香之內，變得蒼白如紙，幾乎快要死去...

那一刻，洛幽清晰感覺到寧凡的生機飛速流逝，仿佛隨時都會死在她的懷中。

那一瞬，她心中所想的不再是復仇，不再是借助寧凡的力量逃出玄陰界，僅僅是不願他死去...

不願他死去，就算傾盡一切代價，也不願他死去！

便在這時，寧凡卻忽然生機盡復，完好無損的蘇醒過來。

「你，你沒事了么，是真的么！」洛幽哪有平日沉靜的模樣，眼眶忽然濕潤，清淚染袖。

寧凡本想調戲洛幽兩句，一見洛幽此刻表情，心中一陣觸動，竟是再無法笑出來，只憐惜安慰道，「嗯，出了點小變故，不過已經沒事了...」

他抬手欲拭去洛幽的眼淚，洛幽一怔，旋即漸漸清醒過來，松開寧凡，輕輕站起，避開了寧凡的手。

「你沒事就好，繼續沖擊沖虛瓶頸吧，我為你護法。」她已恢復平日的冷靜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