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6章 寂寞(2 / 2)

執魔 我是墨水 3930 字 2020-06-29

若是往常,寧凡倒不介意留鬼花一條命,帶在身邊當鼎爐或是當仆從。

可惜此人是叛徒呢,叛徒的話,怎能饒恕…

因此女背叛,不只有多少東天修士被害死,那些人都算是寧凡的袍澤,是無私守衛東天的志士,屍骨未寒,此女必須付出代價!

「不要殺我!我我我,我可以給你侍枕席!」丑到面容扭曲的鬼花,一見寧凡冰冷的目光掃向自己,立刻哀求道。

面上是在哀求,內心卻是下了一個狠辣決定,毫無征兆地,寧凡的背後忽然空間撕裂,並從中飛出一把鬼氣森森地先天花鋤,朝寧凡當頭打落。

是偷襲!且是那種極難閃避的偷襲,時機把握地太好了!

可惜寧凡面對區區先天下品法寶的攻擊,用得著閃避嗎!

他躲都沒躲,任由那花鋤打在天靈蓋上,連體表金焰都沒有被攻破。

「果然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死到臨頭還敢反咬一口,不錯…」

寧凡冷笑,一道斬緣劍光劈出,將鬼花夫人的肉身斬成粉碎,順手擒下了鬼花的元神。

沒有立刻丟入煉神鼎滅殺。

他對鬼花夫人召喚荊棘巨花、不滅生靈的手段,還是很感興趣的。正打算對鬼花夫人搜魂,鬼花夫人的元神,卻因為離開了肉身,急遽枯萎了。

這一幕,就好像被拔出泥土的鮮花,死得極快。

眼見居然會有如此奇異的一幕,寧凡面色微變,搶著時間,對鬼花夫人進行了搜魂。

只十來個呼吸的功夫,鬼花夫人的元神便徹底枯萎而亡了。這么短的時間,寧凡搜魂獲得的信息,十分有限…

而在鬼花夫人元神枯萎後,一顆鬼氣繚繞的種子,從她的元神之中掉了出來。

幾乎在鬼花夫人隕落的瞬間,被她召喚出的冥界鬼花,全部化作虛影消失了。

冥界鬼花一消失,半成品的不死生靈也一個個失去力量源泉,消失了。

這正是寧凡不追萬聖龍王,反而先來擊殺東天叛帝的原因,那些不死生靈太煩人了,比萬聖龍王還難對付。

沒有了那些不死生靈,敵人的高端戰力,又只剩萬聖龍王一個了。寧凡和滅道雷嬰都騰出了手,可以專心對付萬聖龍王了。

萬聖龍王絕望了。

他還差一點,才能完全撕開寧凡的大勢封印。這是寧凡以一萬三千五百劫的法力,布下的封印,太難破掉了,就好像是一個中等實力的一階准聖,在阻攔他的退路一般!

封鎖不破,他便逃不掉;逃不掉,便要承受寧凡、滅到雷嬰的怒火!

寧凡不是玄尾道人,此刻沒有單打獨斗的必要,他干嘛要和萬聖龍王講江湖道義,當然是選擇以多欺少啊!

如此一來,萬聖龍王哪還有半點勝算,即便手段齊出,終究還是被寧凡、滅道雷嬰聯手斬掉了。

寧凡一個人當然也能辦到此事,不過那太費時間了,萬聖龍王別的不說,八頭之身確實值得稱贊,太難殺了。按照寧凡的估計,沒有滅道雷嬰幫助的話,他起碼需要數日苦戰,才能耗盡萬聖龍王八個頭顱的全部力量,將之滅殺。

有了滅道雷嬰的幫助,他只用了一個時辰,便干掉了萬聖龍王。

自然,此次來攻萬聖關的低階異族,因為寧凡事先封鎖的緣故,一個不落,全部被干掉了。

雖說逃走了玄尾道人,整個萬聖關還是陷入了一片歡呼,無數狂熱的東天修士,經過了今日之事,幾乎將強大的寧凡奉為心中神明了。

以一己之力擊潰兩名半聖、十數名仙帝的大軍,寧凡的戰績,東天准聖之下絕對沒有第二個人可以超越!

就連虛空帝、神空帝等東天老輩人物,都開始發自內心的,將寧凡當成一個前輩來對待了。

所有人都在歡呼。

只有呂瘟、雲雷沒有歡呼,而是在自責。

當寧凡獨自面對異族大軍時,他們不是沒有隨寧凡並肩作戰的勇氣,只是他們深知,就算他二人跑出萬聖關陣法,也無法提供給寧凡任何幫助。

他們太弱小了。

與寧凡的差距早已不是一兩個境界,而是次元的不同…

弱者,沒有資格給強者當朋友啊。

弱者就算想和強者並肩作戰,也只能成為強者的累贅…

是夜,萬聖關的驚人戰績,再一次轟動了整個界河盟軍。

是夜,體力完好的虛空帝等人,帶著東天修士,趁著異族打敗、群龍無首之際,朝第九路最後一座雄關朱雀關,發動了突襲。

呂瘟、雲雷沒有參戰,異族留在第九路水面的兵力,已經被寧凡一個人屠戮殆盡,守衛朱雀關的異族不多,更沒有一個仙帝。有虛空帝等人出戰,足以輕易碾壓朱雀關的,他們不屑於去貪圖這等近乎白撿的功勞。

他們更希望和寧凡一樣,真刀真槍地和異族大干一場,可他們沒有那個實力。

留在萬聖關的少數修士,舉行了盛大的宴會,來感謝第九路的英雄——寧凡。

按理說,這等宴會,呂瘟、雲雷身為寧凡的朋友,是不可能缺席的。

但他們還是缺席了。

因為羞愧。

酒酣耳熱之際,寧凡目光平靜如水,落在一旁兩個空座位上,似明白了什么,微微苦笑。

他何等心智,哪里猜不出,那兩個酒肉好友,這一次有點鑽牛角尖了。

酒宴在寧凡的建議下,並沒有舉辦太久,便結束了。

所有人都知道寧凡白天剛剛經歷一場大戰,此刻需要休息,自然不會通宵達旦慶祝。

寧凡離開宴席後,卻並沒如眾人猜測般,真的跑去休息,而是提了幾個酒壇,徑直跑去找呂瘟、雲雷二人了。

他寧凡的朋友,強也好,弱也好,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出乎於真心,這便夠了。

倘若呂瘟、雲雷有足夠的實力,能夠稍稍幫助寧凡哪怕千萬分之一,他們都會選擇出戰的。

倘若他們犧牲自己,能挽救寧凡的性命,他們也一定願意慨然赴死的。

然而殘酷的現實卻是,他們就算犧牲性命、拼盡全力,都企及不了寧凡的衣角。

而寧凡,也壓根不需要他們的幫助…

「干!」夜已深,呂瘟、雲雷卻避開了熱鬧的酒宴,獨處闌珊處,相顧喝著悶酒。

往昔與寧凡相交的一幕幕,此刻似乎都飄遠了,有些看不清了。

「從前呂某只知結親需要門當戶對,卻不曾想,交友原來也許如此。哎…我等連隨朋友同生共死的價值都沒有,羞為友人…」

「凡間帝王,身處於巔,故而只能是孤家寡人;修士若登臨極點,同樣只能是孤家寡人。不是他不願交朋友,而是已無其他人,配與他同席飲酒、交托生死了…」

二人正自嘆息,忽見夜色中,一個白衣青年面帶微笑,提酒而至。

二人的面色一瞬間有些尷尬了,轉而愧色更濃。

寧凡好似沒看到二人臉上的慚愧一般,自顧自坐下,一開口,便語不驚人死不休,自負道,

「我很強。」

瑪德這小子今天好臭屁啊,知道你厲害,但是掛在嘴上自吹自擂,不覺得臉紅嗎!

原本還在羞愧自責的呂瘟、雲雷,忽然就感覺吐槽無力了。

「也很弱…」

寧凡沒頭沒腦,又說了這么一句。

原本還覺得寧凡是在自吹自擂的呂瘟二人,忽然就感受到寧凡話語里的孤獨與沉默。

不知為何,二人的內心,忽然就平靜了下來,似被寧凡的寂寞所感染。

「我曾因為弱小,沒有保護好我的義弟,令他最終無緣仙路,沉默在了雨界的輪回之中…」

雨界?這小子居然是下界飛升上來的人?以前怎么沒聽說!

等等!這小子在四天樹敵這么多,若是此事泄落,會有多少人設法下界報復他的親人?這種事怎么能隨便告訴別人,為何要告訴他們!

「寧兄,打住,打住!你說的這些乃是大秘,不可以隨便告訴他人!我二人倒不是擔心彼此口風不緊,只是一旦死於敵手,被人搜魂,難免會…」呂瘟、雲雷二人一急,正打算阻止寧凡說下去,寧凡卻搖搖頭,道,

「別打斷我,聽我說。」

「我曾因為弱小,失去了義弟,又因為弱小,無法令父親恢復記憶,無法守在母親身邊,幫她直接解除石化之苦…前世的我因為弱小,無法改寫古天庭的命運;今生,我無力改寫亂古師父的命運,無力阻止七代殺帝的隕落,就連一個對我很重要的女人,也因我的弱小,至今成為魂草,尚未到再見之期…」

「我從來沒有一個固定的修真目標,對於修真的盡頭,更是沒有任何願景與期待。我不求長生,不求永恆,我想要守護什么,但卻一直在失去…」

「我很彷徨,在界河水下,我見到了如今的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戰勝的怪物。我很彷徨,不知道這樣的自己,是否真的能守住界河,守住東天。但我不能後退,無論如何都不能…這很累,但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是這般走過來的…年少時,我背負著兄長的責任;後來,我背負的七梅城主、黑魔傳人的責任;再後來,我背負了越國的責任,雨界的責任,並最終,背負了守護東天的責任;日後,這個責任還可能隨我的能力,不斷增大…我很累…」

呂瘟、雲雷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羞愧有些可笑了。

什么狗屁的羞愧!

只是被寧凡實力打擊到了,在自卑吧!

他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寧凡,寧凡給世人的感覺,永遠鋒芒萬丈,渾身都是刺,誰去加害都要反被扎。

但原來,這渾身的刺與荊棘,只是一個殼,殼子下面,是無數孤獨與疲憊…

責任?

修士需要背負這種東西嗎?

寧凡這種人,又真的會在意天下興亡嗎?

他所在乎的,從來不是蒼生,僅僅是身後的少數身影…

「所以你們不用擔心,我不會讓其他人滅殺你們,搜你們記憶的。我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我要挽留的東西,便是天意阻擋,我也要留!」

寧凡的眼神,忽然變得睥睨霸道,抱起酒壇,一飲而盡。

而後對呂瘟、雲雷道,「今夜我想稍作歇息,陪我飲酒否?」

「廢話!」

呂瘟、雲雷想通了。

他們的修為,或許無法幫上寧凡,但至少,他們能以酒水,稍稍融化寧凡心底的寂寞吧…